第六十八章：弱者

　　昏倒的摩托帮成员从剧痛中醒来，强壮如熊的身躯缓缓站了起来，充满杀意的视线锁定在达斯特身上，他的身躯比起这个瘦弱的嬉皮士大了近乎一倍。

“噫...噫...”达斯特就像是遇见天敌的猎物，大脑完全被恐惧支配，双腿如灌了铅般无法动弹，全然忘记了手里还有一把弹簧刀。

曾经的他是如此渴望证明自己，而此时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他却连一丝反抗的勇气都生不出，被摩托帮成员扑倒在地。

他的手腕被靴子狠狠踩了一脚，弹簧刀脱手而出，然后被摩托帮一脚踢飞，直到喉咙被死死掐住，强烈的窒息感才让他清醒过来。

他想要呼救，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呜咽，他想要挣扎，贫弱的手臂却挤不出一点力气。

缺氧让他的视野愈发模糊，他看见眼前的面孔不断变幻，变成那些过去嘲笑自己的人，唯一不变的是他们脸上的狞笑，他们正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试图杀死自己。

达斯特无助地挣扎着，如溺水般挥动着手脚，而在各种杂物之间，他的手碰到了一件有着熟悉手感的东西，那是领头的摩托帮成员掉落的左轮。

在死亡的威胁下，不管尊严还是他人的安危，达斯特都已抛之脑后，他眼角噙着泪，凭感觉举起左轮，先按下击锤，再扣下了扳机。

砰！子弹正中摩托帮成员脑门，枪声穿透杂物间，在这寂静的夜里，响彻了半个镇子。

极近距离的枪响带来强烈的耳鸣，达斯特大脑一片空白，他表情呆滞地看见手中左轮银白的枪身溅上殷红，看见摩托帮成员的表情缓缓僵住，却无法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感觉心脏像是出现了一块不断扩大的缺口，呼吸愈发剧烈却无法填补，他不清楚是汗液还是泪水蒙蔽了视野，眼前像是蒙了一层毛玻璃般时不时模糊起来。

直到摩托帮成员的尸体扑通一声压在身上，滚烫的血液喷洒到身上，令人反胃的铁锈味钻入鼻腔，达斯特的意识才被重重敲醒。

达斯特至今的人生都在吸食‘货物’中虚度，他从未经历过，却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认为对于要成为勇敢者的自己来说，开枪和死人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当他实际站在这个位置上，他才明白为什么能成为勇敢者的只有少数人，任何一件他曾认为理所应当的事，都足以将一名普通人的人生彻底摧垮。

于是，意识到自己亲手杀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后，他的内心崩溃了。

“啊啊啊啊啊啊！！！！”达斯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一把将尸体推开，甩掉染血的左轮，坐在地上往后爬，就像是看见了极其忌讳的东西。

不管退多远，尸体的模样依然深深烙印在他瞳孔里，看见红白混杂的恶心浆液从尸体脑门流出，他胃酸上涌，吐了一地。

而在枪响的同一瞬间，杂物间的打斗停了半拍，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了枪声方向，刚好看见了摩托帮成员的尸体无力瘫倒。

“该死，是那个嬉皮士！”凯尔纳还没看清阴影中的具体情况，就想明白了是谁开的枪“那声枪响会把镇上的摩托帮全引来！”

“现在摩托帮还没有聚集起来，也许还能从正面突破！”摩根急忙把左轮拔了出来。

“来不及了！”艾登此时退回队伍里，指向了杂物间的房门后方，整个楼梯间都被火光照亮，已经有不少摩托帮成员赶来了。

“避开楼梯间，这里还有别的出口...”丹还没来得及指挥，身上染血的达斯特就从众人面前穿过，闷着头向楼梯间冲了过去。

“那个嬉皮士会把自己害死的！”摩根焦急喊道。

达斯特已经无法再忍受了，不管是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大脑陷入了自我保护机制，无法再听见和看见周围的一切，唯有逃跑的念头驱使着，让他不管不顾地冲向了楼梯间方向。

摩根及时开枪，救下了差点被砍刀命中的达斯特，却因此被摩托帮扑倒，在地上陷入缠斗。

艾登冲向从楼梯间赶来的一大群摩托帮成员，用巨龙手臂替狼狈摔倒的达斯特挡下枪弹，却也因此被压制得无法脱身。

楼梯间里顿时荡起一阵火焰浪花，逼退了想要上楼的摩托帮成员，凯尔纳为达斯特暂时开出一条逃跑的路，却也因为使用能力的空隙陷入重围。

哗啦！达斯特从楼梯间拐角破窗而出，下一刻他撞破的窗户涌出大量火焰，伴随着一声足以让大地震颤的爆响，那扇窗户被整个轰飞，余下玻璃尽数震碎，杂物间燃起熊熊烈火，冒出滚滚黑烟。

“好痛...好痛啊...”倒在泥地里的达斯特哀嚎着，碎玻璃在他身体上留下道道划伤，暗红的血与肮脏泥土混在一起。

他当然知道，开枪会引来摩托帮，但他满脑子只顾着自己活命，连累那群人失去了逃跑机会，被卷入爆炸生死未卜。

摩托帮的脚步声已经追了过来，达斯特只能像条浑身是泥的败犬，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接着逃跑。

然而，他长期吸食‘货物’的孱弱身体没有力气，身后追赶的、摩托帮的脚步声愈发接近，凭他的体力已经跑不出这座镇子了。

两侧都是废弃房屋的狭窄巷道里，前后两队举着火把的摩托帮打了个照面，然后纷纷赶往别的方向，寻找是否有漏网之鱼。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脚边的一栋废弃房屋底部有个不起眼的、几厘米高的小窗，火光与人影来来回回闪过一片漆黑的地下室。

达斯特就蜷缩在地下室杂物堆角落的阴影下，他听着耳边不曾断绝的脚步声，压抑声音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

他终于痛苦地意识到，那些嘲笑自己的人是对的，从始至终自己都一无所有，连唯一能挂在嘴边的勇气，也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谎言，他人眼里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