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沅妙心底大乱,一直回到了府中,都还没有缓过来,一言不发地坐在卧房的窗边。
耳边犹回荡着韩隐方才的那句话“你怎知他待你真心”。
外头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下得渐渐大了起来,丝丝寒意渗入屋里,宁沅妙微微咳嗽了几声,望着漫天雨幕,思绪飘得很远。
自己怎知杜长欢的真心呢?
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更是上辈子他为宁府众人放的一条生路。
犹记得那日,最后一道关卡,如非是他放行,他们那么多人如何能掩人耳目地逃出去。
无论于情于理,她打心底里对他充满信任。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杜长羽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一块玉佩,虽然不至于就定了杜长欢的罪,但也会给他带来无穷的麻烦,朝堂之争凶险,稍有不慎,就会殒命。
在上辈子的印象里,长羽一直都是安居于一隅,不争不抢的性子,怎么会参与到这些事里来?
谜团太多,她思索不清。
最后决定试探一番。
“不行,你不能去。”韩隐脸色阴沉,严词拒绝。
宁沅妙微微垂眸道:“你放心,我不会泄露半分今日之事。”
韩隐闻言眉头一拧,凑近她的身旁,低下头道:“我不是怕你说出去。我不过是在……”
不过是在,担心你的安危。
但是他看着她倔强的模样,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轻叹一口气道:“罢了。去吧,但带上我的侍卫。”
“知道了。”宁沅妙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道:“韩郎,谢谢你。”
韩隐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微微一怔,随即低声道:“不必谢我,我本就欠你。”
宁沅妙没有再说话,径直离开了。
夜晚,她躺在床上难以入眠。伤口处微微发痒,约莫是要结痂了。
宁沅妙思绪微乱。
忽的想到,这伤口就像她对韩隐的感情一样。前世的爱与恨,似乎都在慢慢结痂,微痒过后,感受越来越浅淡了。
如今的她和韩隐,还真的就像是普普通通的故人,无关风月,亦无关爱恨。
他们为着一些彼此不完全知晓的目的,又一次走到了一起。
人心深不可测。
她忽的又想到,杜长羽也是如此。难道杜长欢也是如此么?
几日后的傍晚,城郊练武场。
杜长欢正在视察士兵练武,忽的一道鹅黄身影晃入他的视线之内。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兵器,大步走过去,面上十分惊喜:“沅妙?你怎么来我这里了?”
随即脸上又露出丝丝担忧:“你的伤可好些了?”
宁沅妙点了点头,抿唇微笑道:“好些了。你有空么?陪我逛逛这里吧。”
“当然可以,”杜长欢眼神里透出几丝喜悦,当即脱下最外头的盔甲,领她去外围走,“里头在练武,就怕伤到你,我们还是到外面走走吧。”
“好。”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
“哎呀,之前我还几次邀请你过来看看,你都说忙得很没空来。如今受着伤,怎么就想着要来了?”杜长欢眉目含笑,一双凤眼看着她道。
宁沅妙微微垂眸,笑道:“受伤以后闷了太久,就想要出来走一走了。”
杜长欢点了点头,感慨道:“的确如此。”
“说起来,最近也很长一段日子没见到长羽弟弟了,他身体可还好吗?”宁沅妙面目平静道。
杜长欢眼神微微一滞,随即笑道:“他么,身子不好,上回秋猎会后,一直在家里待着了。”
宁沅妙故作不知:“嗯?他也去了秋猎会么?”
“是。那日他去了以后就一直待在帐子里,故而你们没见到面。”杜长欢不假思索道。
“好了好了,我带你去那湖边瞧瞧,那里视野开阔,你最近闷坏了,可得去看看。”杜长欢扯开了话题,拉着她的衣袖,慢慢往东边走去。
宁沅妙眼神微变,不动声色道:“我还道他身体好些了。”
“嗯?”
“前些日子,我还瞧见他在酒楼喝酒呢。”
杜长欢眼神明显一僵,随即抿唇道:“啊,是么?那兴许,是他朋友执意喊他出去吧。”
宁沅妙心底已有答案,便不再问,静静地看着被秋风吹皱的水面,微微笑道:“这里的景致倒的确不错。”
“你喜欢就好。”杜长欢眼神里含着一丝暖意,看着她出神。
宁沅妙注意到了身侧那道灼热的视线,微微侧目,道:“怎么了?”
杜长欢收回了目光,蹲下身子,折了一根芦苇,拿在手里把玩着:“没什么,只是记起我们小时候,那时我们还经常带着长羽去郦湖边玩,结果有一次走到了很偏僻的地方,侍从们也都没跟着,他不慎落水,还是你找来了绳索和竹竿,救他上来的。”
他又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如今还真是怀念那段时光啊。似乎没有任何需要细细斟酌的事。”
宁沅妙心底泛起阵阵酸意,强忍着即将夺眶的泪珠,也看向远方,微微笑道:“不必拘泥于从前,未来必然还会有更值得怀念的日子。”
“哈哈哈,你一向这么豁达。”杜长欢笑了几声,随即抿唇道。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随即他亲自送宁沅妙回到了韩府。
一进门,就见韩隐一脸着急地等在院子里,见她回来,立刻上前,垂眸问道:“无事发生吧?”
“自然,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宁沅妙眼睫微闪,笑道。
“那就好。”
“你不问问我有什么收获么?”宁沅妙笑着看向他,问道。
韩隐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没关系,也不急于一时。”
宁沅妙不在意地微微一笑:“我问到了一些。”
随即低头拨弄着手里刚刚摘来的芦苇,轻声道:“他还不知道这件事,但关于杜长羽,他的确隐瞒了一些事。每次问到他,眼神都躲闪得厉害。”
“所以我说了,离他远一点。”韩隐微微蹙眉,语气有些不爽道。
宁沅妙摇了摇头,道:“我还是觉得,那个内应之人,并不是他。”
“为何?”
“如若是他,便不会主动告知我长羽也去了秋猎会。长羽身子一贯很弱,若有人使些手段盘问,便极有可能招出不必要的事端。”
“如若是我,在场所有的同行人,能够隐瞒的,我都不会随意说出口。”
第十八章 微微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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