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沉下脸，赤脚跺步到客厅，丧门探出头，看她坐上沙发，生气地乱踢丧门家的茶几。
丧门再回过头来，小草两眼垂得老低，对着瓦斯炉火发怔，丧门喊他一声，他才惊醒过来，赶紧把快焦掉的饺子起锅装盘。
“好好吃的样子，有素心在真是太好了。”丧门帮忙淋上酱油，顺便当着熊宝贝的面为小草美言几句。
“虽然明白是客套话，听了还是好开心。”小草抢先一步，把盘子端走，一点杂活都不让丧门做。
这个服务长辈的举动八成也是跟阿夕学来的。
丧门平时是浮夸了点，但从来没把心藏起来过。
丧门笑是因为开心，哭是为了骗兔子，没有必要对丧门小心翼翼呀，孩子。
琳琳看来很不高兴，筷子都不动一下，小草径自吃了起来，特别表现得津津有味。
琳琳讨厌食物沾染上别人的气味，那丧门用汤匙舀起热饺子，吹了两口气，放到她面前，看她能不能接受。
“酱油是我加的。”丧门说完，琳琳就张口吞下整颗饺子。
“我饿了，帮我拌肉酱。”琳琳把白饭推到丧门面前，丧门笑着应好，仔细为她搅拌均匀。
即使是养了很久的阿夕和小七，也没有这么对丧门撒娇过，女孩子真好。
“之萍姐。”小草咳嗽两声，感觉火气很大。
“我也要吃蛋蛋，帮我吹吹。”琳琳噘起唇撒娇，大婶快受不了啦！
“好，阿姨挟蛋蛋给你，也会吹吹。”
“你装什么天真！”
琳琳冷哼一声，拿到食物后，就再也不多说半个字。
丧门奋力再搅一碗肉酱拌饭，老实说这样很像狗食和猫食，不过养小孩和养宠物本质上也差不多。
当丧门把糊成一团的拌饭端到小草面前，还希望获得几句称赞。
要是换作那两个失踪人口，丧门想都不敢想，早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小草看了两、三秒，然后就哭了起来。
等等，是现在小朋友太纤细还是丧门神经太粗，本大娘干了什么坏事？
“之萍姐，你对我真好，让我白吃白住，还弄饭给我⋯⋯”他抽抽噎噎地说，把饭碗当宝物般捧到怀里。
“我只是做了搅拌器的工作，你妈妈也会煮饭给你吃呀！”
“她都说是因为带了我这个前夫的孩子，她在那个家里才会遭人白眼，那个家的人欺凌我，她从来没有为我说过半句话⋯⋯”
大人们一向宠着丧门，一直到他们全都过世，丧门才明白那种没有依靠的无助感。
人家总叫丧门要坚强，但丧门其实不太喜欢中国传统女性坚忍不拔的美德，丧门是因为不得已，没人可以给丧门挡风了，才去学会怎么坚强过活。
“没关系，阿姨当你的靠山。”
就当丧门教育失当好了，他怎么舍得要求这些孩子独立自主？
老子都说过柔弱胜刚强，意思是兔子小小只长不大没关系，反正软绵绵的兔子最可爱了。
唉，丧门又想起小七了，谁教他从头到脚，除了嘴以外全是软的。
他总说一个人没有问题，但又怎么可能没问题？
突然，响起某人的歌声，丧门和琳琳都吓了一跳，原来是小草手机的来电铃声，身为乐团的一分子，他会有阿夕的录音也不奇怪。
小草瞪着屏幕上的人名好一会，才带着一丝哽音叫了声“爸爸”。
他都称继父“叔叔”，所以这是亲生的那个。
“你打来干嘛？我没钱。”父子间第一句对话就火药味十足，小草完全不打算示弱。
琳琳对小草的私生活没兴趣，百般无聊地玩着自己的彩绘手机，熊宝贝刚好从丧门背后探出头，她就顺势为他们母子俩拍了张合照。
“之萍姐，我出去一下。”小草捂起电话，一脸绝然，像要赴死般走到丧门家玄关。
可是他还来不及出门，话筒另一端的人就说了让小草爆发的话。
“你说我们会长是什么？你有种就再说一次！什么叫他带坏我？你和妈妈两个人加起来还不到他的十分之一。什么叫单亲家庭？你还有脸笑别人家庭不正常？林今夕那么努力还是有一堆白痴在他背后说嘴，你又知不知道不如他的我被笑得有多惨！”
丧门小心问着琳琳，阿夕在学校真的有很多人刁难他吗？
琳琳直看着丧门，唇动了动才说：“绮就是老爱针对这件事，林今夕才讨厌她。”
真要追究起来，那也是丧门的问题，和阿夕有什么关系呢？
过了三分钟，小草还在门口和电话另一头的人吵架。跟血缘最亲的人闹翻绝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他的口气那么不饶人，表情却痛苦万分。
“妈妈才不会担心我没回家，跟她说在外面赚钱她就满意了！她打电话叫你找我？少来，你们都几年夫妻了，她还不明白你是个神棍吗？整个公会都知道你这个叶真人是坐过牢的大骗子！”
小草吼得喉咙都在颤抖，香菇说过好学生叶子从高中就有情绪失控的纪录，格致则帮忙解释一些心理学现象，把错全丢到让小草童年失欢的父母头上。
不过只要阿夕喊个一声，小草就会乖乖到他身边罚站，比任何处方笺都来得有效。
“我才不要搬回去跟你住，你一定又会把我的学费骗走。你这个骗子，有你这种父亲，我宁愿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小草挂了电话，抬起手就要摔手机，但手机不便宜，他的手停在半空又收回来，就这样维持孵卵的姿势在丧门家玄关蜷成一团。
不管琳琳的白眼，我凑过去，陪他蹲在地板上。
“这么说好吗？”
“不用管他，我爸没什么羞耻心，明天又会笑嘻嘻，到处去跟别人借钱。”
那么为什么小草看起来这么懊丧？要是真的不在意，就不会后悔说了重话。
“给你看笑话了，我偶尔会这个样子，不用管我。”他捂着脸说，难掩悲伤。
丧门抓起小草的刘海，用力搔了搔，再拉下他的双手。这张白净的脸庞多么清秀佳人，人人见了都会喜爱。
“我又太认真了，这只不过是一世的躯壳。”小草自暴自弃地说，丧门的动作顿了下，趁他没注意，继续玩他头发。
“像今夕陛下才不会在意这些。”
“你错了，阿夕只是不说而已，他这个人就是闷骚。”
想当年小夕夕刚来当丧门儿子，不知道有多自闭？
拒绝上学，一个人在家里看书、听广播，三天不跟丧门说半句话。
只有丧门去上班的时候会看他两眼；
下班回来又看丧门两眼，不过抓他一起洗澡，他还是会像个普通小孩抵死挣扎。
年轻的丧门也不禁感到一丝丝挫败，毕竟他家没几个钱，连累小孩子吃不好穿不好，而且他不喜欢丧门，这种事也勉强不来，就再拜托社工为他物色新的好人家，希望能让他过上好一些的生活。
丧门跟小夕谈过新父母的事，他依然是那张冷脸，穿好鞋子，就要离开这个家，而那时候，他就站在这个丧门跟小草正窝着的玄关，突然动也不动，死瞪着丧门，好像丧门是个抛家弃子的大混蛋。
丧门也一口气上来，老娘热脸贴你冷屁股这么久，臭小子，摆什么脸色！然后用力把他拖离大门，带他到冷飕飕的大街上，头也不回地走着。
家，掰掰啦！
林之萍天涯一匹狼，才不需要小男生安抚丧门寂寞的心灵。
林今夕那时候还好小好小，紧抓着丧门的指头，抿住唇。
丧门回望向他，自己也咬紧牙关，不甘示弱。
第14章 神隐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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