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都可以为我去死

　　邦、邦邦，邦、邦邦。普通的凡人更夫，敲着有节奏的梆子。声音传入高脚吊楼，罗毅睁开干涩的眼皮，心中暗道：“是五更天了。”

昨夜躺在床上思索了很久，计划安排了一大堆，算起来只睡了一个时辰多丁点。这个身体还没有开始修行，精力并不旺盛，因此一阵阵的疲累困乏之意，仍旧笼罩着身心。

不过五百多年的经历，早就打造了罗毅钢铁般深沉的毅志。这点嗜睡之意，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当即便推开身上的薄丝被褥，干净利落地起了身。推开窗户，春雨已经停了。混合着泥土、树木和野花的香味的清新湿气，顿时扑面而来。罗毅顿感头脑一清，昏沉的睡意被驱除了干净。

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天空蓝的深沉，似暗似亮。放眼望去，用绿竹和树木搭建的高脚吊楼，和群山相衬着，一片幽静苍绿之色。高脚吊楼至少有两层，是山民居住屋的特有结构。因为山上崎岖不平，因此一楼是巨大的木桩，二楼才是人的居所。

罗毅和罗通罗通是住在二楼。

“罗毅少爷，您醒了。奴家这就上楼来，伺候您洗漱。”就在此刻，楼下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罗毅低头一看，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秋儿。她姿容只能算上中等，但打扮得好，穿着一身绿衫，长袖长裤，脚下是绣花鞋，黑发上还有一个珍珠簪子，全身上下都散发出青春的活力。

她欢喜地望了一眼罗毅，端着一盆水，蹬蹬蹬的就上了楼。水是调好的温水，用来洗脸。漱口则用柳条沾着雪盐，能净齿白牙。

秋儿温柔的伺候着，脸上带着笑颜，眉目含春。而后又为罗通穿衣结扣，在这过程中时不时地用丰满的胸脯蹭罗通的胳膊，或者后背。

罗毅面无表情，心如止水。

这个丫鬟不仅是舅舅舅妈的眼线，而且爱慕虚荣，性情薄凉。上一世曾被其蒙蔽，到了开窍大典之后，自己地位一落千丈，她顿时就翻了脸，没少给过自己白眼。

罗通来的时候，正看到秋儿为罗毅抚平胸口衣衫上的褶皱，眼中不由地闪过一丝羡慕嫉妒的光。这些年跟着哥哥一起生活，受罗毅的照顾，他也有个奴仆伺候着。不过却不是秋儿这样的年轻丫鬟，而是个体型肥肿的老妈子。

“若是哪天，秋儿能伺候我这样，该是什么滋味？”罗通心中有些想，又有些不敢想。

舅舅舅妈偏爱罗毅，这是府上众所周知的事情。本来他都没有奴仆伺候，还是罗毅主动为罗通要求来的。

虽说有着主仆的身份区别，但是平日里罗通也不敢小瞧这个秋儿。皆因秋儿的母亲，就是舅妈身边的秋嬷嬷，也是整个府里的管家，深受舅妈之信任，有着不小的权柄。

“好了，不用收拾了。”罗毅不耐地拂开秋儿的柔软小手，衣衫早就平整，秋儿更多的是在引诱。对她来讲，自己前途光明，甲等资质的可能性极大，若是能成为罗毅的侧室，就能从奴转为主，可谓一步登天。

上一世罗毅被蒙蔽过，甚至喜欢上这个婢女。重生之后却是洞若观火，心冷似霜。

“你退下罢。”罗毅看也不看秋儿，整理着自己的袖口。

秋儿微微撅嘴，为罗毅今日的不解风情感到有些奇怪和委屈。想要说什么撒娇的话，但是被罗毅若有若无的莫名气质震慑着，张口几次，最终说了声“是”，乖乖地退下。

“你准备好了？”罗毅看向罗通。

弟弟呆呆地站在门口，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其实四更时就醒了，紧张的睡不着，偷偷起床早早就准备好了，两个眼圈都是黑的。

罗毅点点头，弟弟心中的想法，在前世他并不清楚，不过今生他又怎么不明白？

但此时点破毫无意义，淡淡地吩咐着：“那就走吧。”

于是兄弟俩就走出了居所，一路上，碰到不少的同龄人，三三两两的，显然有着相同的目的地。

“你们看，那是罗家两兄弟。”小耳边传来小心翼翼的议论声。

“前面走着的就是那个罗毅，就是那个作诗的罗毅。”有人强调着。

“原来是他呀，面无表情、旁若无人的样子，果真和传闻中一样拽。”有人语气酸酸，带着嫉妒和羡慕。

“哼，你要是能像他一样，你也可以这样拽！”有人冷哼着这样回答，隐藏着一种不满。

罗通面无表情地听着，这样的议论声他早已习惯了。他低着头，跟在哥哥的身后，默默走着。

此时天边已经亮起晨光，罗毅的影子就投在他的脸上。朝阳在渐渐升起，但是罗通却忽然觉得，自己正走向黑暗。这个黑暗来源于他的哥哥，也许这一辈子，自己都不能挣脱哥哥笼罩自己的巨大阴影。

他感到胸口传来一阵阵的压抑，甚至是呼吸不畅，这该死的感觉让他甚至联想到“窒息”这个词！

“哼，这样的议论，果真是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听着耳边的议论声，罗毅心中冷笑着。

难怪在测出自己的丙等资质后，会四面环敌，很长一段时间都受着苛刻、白眼、冷遇。

身后弟弟罗通越来越沉闷的喘息声，他也尽收耳底。前世没有察觉到的，今生则是明察秋毫。这都是五百年人生经历带来的敏锐洞察力。

他忽然想到舅舅舅妈，真是有些手段。给自己配了秋儿来贴身监控，给弟弟配的老嬷嬷。其实还有其他生活细节上的差别待遇。这都是有意为之，就是要挑起弟弟心中的不平之气，挑拨和自己的兄弟情谊。

世人皆不患寡，而患不均。

前世自己经历太少，弟弟又太傻太天真，被舅舅舅妈挑拨成功。

重生以来，眼看着就要开窍资质大典，局面看似积重难返，但是以罗毅魔道巨擘的手段和智慧，也不是不可以改变。

这弟弟完全可以镇压收服，秋儿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更能提早收入后.宫。还有舅舅舅妈、族长家老，敲打他们至少有数百种方案。

“但是，我却不想这么做呀……”罗毅在心中悠然一叹。

就算是亲弟弟又如何，没有亲情可言，只是个外人罢了，舍了也就舍了。

就算是秋儿长得再漂亮又如何，没有爱和忠心，不过是一具肉体。收入后.宫？她还不配。

就算是舅舅舅妈，族长家老又如何，都是生命中的过客，何必费尽心机，耗散精力，来敲打这些路人？

呵呵。

只要不阻碍我赶路，那就一边凉快玩去吧，踩都不屑踩。只要能成就我的大计都可以为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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