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断层-豺狼侧面

　　前言

我记得我的生物老师说过，生命这东西，它对谁都很公平，它能允许每个物种、每个阶段不自觉的在潜意识里进行自我更新，包括它的记忆。那时候我不是很懂这句话的含义，但我对我的语文老师说过的一句话却印象极深——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每个人，都有一些不好的记忆，而那记忆如果被你强制性的残留在脑海里，讲真的，我想问你一句，这样值得吗？

1

新的一年开始之前，我在脑海里就开始布局谋篇我明年的各种目标及生活计划。我的生活经常被我自己的临时想法而强迫改变，却又经常没有太大的波澜。朋友总说，改变是好的，因此我决定在元旦的时候，我想出去走走。

其实三十岁还未婚的我，生活也算过的充实和精彩。有工作，有理想，也有一帮朋友，和他们在一起时，有酒有肉有故事，自己独处的时候，总喜欢把事情安排井井有条，且富有一定的诗意，要是有个对象，就是锦上添花，当然，没有也无所谓，因为这样，对于自由的控制权也就更多。比如，元旦这天我独自来到我经常去的老西门古街，走进一家叫小士茶亭的茶馆，点上一杯西湖龙井。

当我走上楼梯转角的时候，这家茶馆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些属于南柠市的老物件，被茶馆老板精心的摆放在你目所能及的地方。老茶壶，老挂历，老照片，这老板估计和我也算是一类人，都说复古是一种情怀，我觉得，其实也是一种态度。绕过一道绘有文竹的屏风，我看中了那边的一张茶桌，一半暴露在冬日的一米阳光下，一半隐匿于阴影之中。

柜台里的服务员十分热情的给我推荐一款叫两情相悦的茶套餐，一壶任选花茶和手工糕点一盘。我笑了笑声明我是一个人来，当她有些尴尬的时候，我已经从她身后的价目表上看到了我想喝的西湖龙井，点一杯就够了，这茶，耐泡，够我喝了。

当茶色开始在白瓷碗里蔓延开来的时候，我眯起眼睛，翘着二郎腿，看着楼下走过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很久没觉得时间过的这么慢了。我开始努力回想之前发生过的那些快乐的事情，好让独自喝茶的我有一些开心的理由。我记得之前一个同事和我说过，到了一定年龄，健忘是很正常的，有个学名，叫记忆断层。比如，他忘记老婆的生日已经好几年了，对方也不在意，因为对方也不记得他的生日，对双方来说，都是公平的。

此刻，我看向楼下，有一个身穿老旧皮夹克的男人格外醒目，个子高，走路横着走，特别像大学时候的班长，于是我索性把茶水泼出去，在一片咒骂声中，他抬头看向了我，还真没错，是他，陈游，大学时候，人送外号大傻陈。

2

听到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我就知道是他上来了。大学那会，看到他在阳台晒的鞋，就和两只小船一样。46码的脚，震的我茶杯里的茶水上都开始荡漾起波纹，当他看向我的时候，我也抬头笑着看向他，“老陈，好久不见。”

他来到我对面坐下，透过木窗的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明显看到他今天出门没刮胡子，稀稀落落的胡渣遍布在他的嘴唇上下。不过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有神，无论看谁，都是一种凌厉的眼神。我记得那时候，他对他的女朋友，那是一双爱笑的眼睛，对其他人，是爱凶的眼睛。

“好久不见，我差点没认出你来，怎么，就你一个人？”陈游看着对面的我说道。我站起身，一边接话，一边走向柜台那边。“有时候喜欢一个人走走，美女，来一壶白茶，支付宝扫你。”扫完码，走回到陈游对面，“大学那会，我那帮室友把可乐当水喝，就你天天带个玻璃保温杯上课，不是白茶就是白开水，是吧？”我吸了一口电子烟看向他说道。

“不愧是你，这些细节你还记得。”陈游拍了拍皮大衣上的灰，看向我说道，然后打开微信，把屏幕对着我。我凑过去，上面是他找我的消息，不过文字下面都带上了红色感叹号。我眯起眼睛，看向窗外，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有点尴尬了，你只要相信我，我是因为强迫症删的，不知道你信不信。”

陈游认真起来的时候，那就和大傻陈没关系了，以前说他傻，是因为他开玩笑的时候容易先把自己逗笑，但是我记得那时候，他一旦出现那种认真的眼神，八成是他生气了。“我们那会关系也算不错，毕业后我知道你还留在南柠市，大家都有各自的发展，联系少了我也能理解，但我3个月前找你，是可是真的有事！”

我直起了身子，看了看那边对我使眼色的服务员，第二次收起了我的电子烟，我也开始认真的说道：“借钱没有”。陈游听完，使劲的锤了一下桌子，那刺耳的声音一下子在整个二楼传开，周围本来谈笑风生的喝茶群众，都不由自主的看向我们这边，他剃了短发，能明显看到额头青筋暴起，两腮的肌肉也在抽动：“你知道我遇到什么事了吗？你他妈知道吗？”

3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前的我很不喜欢和人争论，即使我是对的，也不想费劲口舌。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非常喜欢争论，即使我是错的，或者，你得把问题总结出来，且句句有理有据，否则，就是自私的诡辩行为。

我也认真的看向陈游：“你说吧，你当时找我什么事？”陈游不由分说，端起没泡好的白茶一饮而尽，随后喘了口气，就像喝了一口白酒一样，随后，他告诉了我当时找我的大事。

陈游毕业后，也留在了南柠市，一开始老老实实的上班，后来觉得没意思，开了一家奶茶店，雇了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生。当他开始对这个女生越来越了解后，他追求了这个女生，那个女生也喜欢陈游，两人成了情侣，在一次谈话中，他们发现了这么一件事情。

那个女生的姐姐，之前是我们学校的，竟然还是我们学校的校花，陈游才觉得，当初招她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眼熟。而她姐姐的事情，当时在我们学校，可是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她姐姐在上完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不知道被谁推进了湖里，导致溺水身亡，其实那个湖只有1.5米深，但是听别人说，她的膝盖骨被木棍之类的打碎了，所以才淹死。

听到这边，我有些疑惑，给陈游满上泡好的茶，继续问道：“所以，你找我究竟是因为什么，我不认识校花，也不认识你对象。”陈游稳定好了情绪，示意我凑近，“我后来参加了班级聚会，当然，你没来，有人说，他们的学弟看到你当晚路过那边，你肯定是看到了什么！”

陈游继续说道：“你可能不知道，这事被学校压下去了，而我女朋友一直想知道真相，那晚同学聚会，我带她去了，她也听到了，回家后，一定要让我问清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我摊开手，笑了笑：“原本以为偶遇你是巧合，看来你一直在找我是吧？”

陈游也笑了笑：“同学聚会那晚，有人告诉我的，他和你之前在一个公司，知道你经常来这条街，所以，这一下午，够你说了吧。”

4

“我说你大爷！”这五个字不假思索的从我嘴里冒出来，随后我想把茶杯里的茶水倒在茶具里，转身就走，但是一想，钱是我付的，为什么不喝完再走呢？随即，我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歪歪嘴，看着还未真正动怒的陈游说道：“你尽管问，我把我能想到的都告诉你”。

接下来，是第一段疾风骤雨般的对话。

陈：“那晚你路过那边看到什么了吗？”

我：“几点？”

陈：“那个学弟说是9点之前”。

我：“这事都过去快3年了，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陈：“他说是玩一个游戏的排位赛，7点到9点结束，打完那把他输了，还剩几分钟他就不想打末班车了，所以来到阳台抽烟解闷，透过湖边的柳树，看到你了！”

我：“哦，原来是他，他后来进公司我还带过他，没想到...”

陈：“别扯开话题！我就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那晚我没上晚自习，从网吧回来，路过湖边去篮球场那边的小卖部买烟，然后就回宿舍了”。

陈：“真没看到什么？”

我：“你让我仔细想想，给我一点时间...”

陈：“好，你想。”

这段记忆对我来说，可能也存在于大部分上过大学的男生脑海里，那时候即使是专业课，也总有不去的理由，枯燥无味的讲堂和烟雾弥漫的网吧，我毅然决然的选择后者。不用细想，其实那会儿，我一周基本上，5个夜晚都在网吧通宵打游戏，第二天早上拎着肉包和豆浆，晃晃悠悠的回宿舍睡觉，然后一觉醒来，在失落感和饥渴感的交杂之中，去看望我的女神。

所以，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晚依旧按照惯例，没上晚自习，由于前天晚上没去网吧，所以下午去了网吧打游戏，然后快8点左右，在附近吃了饭，去小卖部买了包烟，就回宿舍了。按照陈游的说法，我确实是路过湖边的，可是湖边有三条分叉路，我还是没想起来我看到了什么。我把这些零碎的回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陈游。

可惜，陈游的脸上没有显现出我预想的那种失落的表情，他摇摇头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宿舍是在篮球场那边，只有走右边的那条岔路，才是最快到达宿舍的方式，她就是死在那条岔路旁的水里面！”

5

“你说你大爷！”我继续很直白的表达内心的情绪，我把我能想到的都告诉他，但是没想到陈游的意思是，这就怀疑到我头上是了吧。说完我真的转身就想走，没想到陈游一把抓过我手腕，顺手就把我推到椅子上。

我理了理被他弄皱的衣领，心平气和的看着他说道：“那个点路过湖边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为什么你要揪住我不放呢，再说，我可不认识你女朋友的姐姐。”陈游可能也觉得自己刚刚过激了，本想起身凑过来看看有没有伤到我，我摆摆手拒绝，他有些尴尬的坐下，看着我说道：“她姐姐叫王娇娇，你是不认识，但是经常陪你通宵那小子，是她的前男友。”

接下来，是第二段疾风骤雨般的对话。

我：“你是说范仁？”

陈：“对！”

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我女朋友说的，那时候王娇娇和范仁谈恋爱的时候，两人开视频聊天，当时王娇娇还截屏了范仁在网吧和她开视频的照片，发给了我女朋友看，那张照片至今还保留在我女朋友手机里面。”

我：“如果我没猜错，旁边是不是能看到我半张脸？”

陈：“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范仁当初在我旁边的时候可不止一次这样聊天了！”

陈：“你对他了解吗？”

我：“不是很了解，我就知道在王娇娇死前，她和范仁分手了”。

范仁，这小子是我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宿舍的，虽然是一个系，但不在一个班，他也喜欢去网吧通宵，时间长了，原本我和他只是见面点头莞尔一笑的关系，后来就一起去网吧，一起回宿舍。当然，也尽量坐在一起，有烟同抽，有水同喝，对他确实不是很了解，也对他为什么有了校花级别的女友，还天天来打游戏的行为甚是困惑，不用细想，就想起了他说过的一句话，我印象最深——女朋友哪有游戏好玩！

以上那段零碎的回忆，当时我只想了几秒钟，随即继续补充道：“陈游，你不是警察，你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没有用，你得拿出证据来，而且...”话未说完，我看到陈游把手机递过来，那上面是一条短信：今晚你得和我说清楚为什么分手，要不然我就找人弄死你，发信人：范仁。

6

第二壶茶，往往是最好喝的，真正的茶香此刻弥漫开来。陈游自顾自的倒满一杯，边喝边淡定的看向我：“他发过威胁短信的事，有没有告诉过你？”说完他摇摇头笑了笑继续补充了一句：“所以，那时候你追不到一个女孩，你就天天陪他打游戏度过剩余的大学生活？你的心理防御机制就是逃避？”

我拿过桌上的紫砂壶，给自己倒满一杯，大口喝下去，擦了擦嘴：“逃避能解决当时百分之99的问题，剩下的百分之1就顺其自然，你不是我，你不懂当时我的感受。”陈游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摆摆手说道：“你堕落的事，我就从别人嘴里听到一点点，当然，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就是尽可能的弄清楚当年的真相，能了解全部最好，不能的话，我就要带你去局里喝茶了！”

我愣住了，随即问道：“什么局？”陈游不紧不慢的从口袋拿出一个黑色的本子，打开亮在我的眼前，上面有人民警察证这五个大字，下面是他的名字和职务——犯罪侦察大队。我摆开他的手，说道：“你之前不是说，你和你女朋友开奶茶店了吗？”“奶茶店生意好，我就雇了人，她当老板娘，我当警察，你有意见吗？”

我笑了，这次是苦笑，原本以为这只是叙叙旧喝喝茶，没想到成了被审问的“疑犯”，我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好，没意见，陈队，你继续问吧。”

接下来，是第三段疾风骤雨般的对话。

陈：“你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吵架吗？”

我：“不是很清楚，大概是日常的矛盾什么的。”

陈：“日常的矛盾能让他杀人？”

我：“你怎么能确定王娇娇是被人谋杀？”

陈：“膝盖被打碎，淹死在湖里，这不是很明显吗？”

我：“当年怎么不查？”

陈：“你知道那些原因的，学校把这事盖住了。”

我：“那你的意思是，现在你怀疑是范仁杀的？”

陈：“只是怀疑，你也说了，要讲证据。”

我：“那你怎么不去找他？”

陈：“所以问题来了，毕业他就出国了，目前了无音讯。”

我：“王娇娇死亡当晚，范仁离开过半小时，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陈：“你确定？”

我：“我想起来了，非常确定！”

陈：“具体的细节你能回忆起来吗？”

我：“我试试...”

陈：“好，现在你的记忆，就是我破案的关键！”

7

我记得那个夏天，那些零碎的回忆。那时夏天的风吹在身上很凉爽，食堂楼下的奶茶店总能闻到一股清新的柠檬味道，学校的绿植遮住了大部分的日光，一眼望过去，穿着白衬衫的男生比比皆是，穿着碎花裙子的女生有说有笑...其中就有笑的很甜的范仁和王娇娇，那时候，说过他们两个很般配的人很多，不过结尾都会代上一句——要是他真的喜欢王娇娇就更好了。

那天，我记得范仁依旧在下课后去找王娇娇，然后一起去食堂吃饭，之后就来网吧找我了。细想一下，我们是5点半下课，下课后他去了1号教学楼找王娇娇，接着去食堂吃晚饭，结束应该是在6点半左右。他从食堂走到网吧应该在6点45分左右。而那天，我下课是直接去了网吧，那晚没有通宵，8点出头在网吧附近吃个晚饭，8点半下机回学校，快9点之前从湖边走过回宿舍。如果没出差错，这段记忆，应该是正确的。

至于范仁中途离开的半小时，确实是在王娇娇死前出去的。我记得当时我们其中一段对话应该是这样的。当时我下机前告诉他我要走，他摆了摆手说我不够义气，说好的通宵呢？我说今天游戏要合区，今晚打不了了，明天陪你，饮料我请，他说好吧好吧，我继续开始我的转生。临走前，我还劝他累了就休息会，别到时候游戏没转生，你人先转生了。

我又想起，那个夏夜，我走上人行天桥的时候，突然，迎面走来的几个女生面露惊喜的望向我身后的黑夜，伴随一声巨响，我转身，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流光溢彩又转瞬即逝，而在我视线即将收回的一瞬间，我看到人行道上一个穿黑色T恤的男生，我觉得那应该就是范仁，上面印着魔兽争霸的图案，只是我当时以为那是个巧合而已，于是我继续往学校的后门方向走去。

接下来，是第四段疾风骤雨般的对话。

陈：“虽然你的废话很多，但是你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我：“如果那个人真是他，那就应该能和发短信的时间对应上吧。”

陈：“没错，八点二十五发的短信，他在你走后不久就一个人去学校了。”

我：“所以，那晚我还真的路过了案发现场？”

陈：“根据我找到的尸检报告来看，发现尸体是第二天早上7点左右，8点左右打捞出尸体的时候，死者呈完全僵硬状态，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在9-12小时内，由于是夏季，还是泡在水里，这种情况就会延缓，所以死亡时间确定在那晚的8-9点之间。”

我：“那晚9点左右我路过那边，好像确实听到了一些动静，我就当没听见走过去了。”

陈：“什么动静！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像是情侣之间的吵架，我见怪不怪了。”

陈：“你再想想，看你能不能记起一些细节！”

8

我记得学校的那个湖，一开始是没有名字的，本来我们就是一个民办大专，后来听说要升本，学校开始在各个地方投入预算，就那么点大的地方，加了一些路标，翻新了宿舍，增加了一些运动器材，升级软硬件设备，这个无名胡，后来取名叫无涯湖，有个一人高的假山，就叫学海山。

这个无涯湖，到了晚上阴森森的，毕竟有一大片柳树种在那，湖边也没有路灯，黑不溜秋的。但的确是小情侣们缠缠绵绵的地方，不是你坐在我的腿上，就是我抱着你啃来啃去的，一般我是没兴趣看的。（除非是美女）但是，那天晚上，我确实是听到了两个人的激烈争吵。

但是，此刻，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话，那人不是陈游，是一个我既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的声音，好像在呢喃细语，又像是发了疯的催促我说出那晚我看到了什么，我强制住不去想，但此刻，大脑里的那些记忆片段就像电影倒放一样，也像碎了一地的玻璃渣迅速复原成一个玻璃杯，好像有一道光在我眼前出现，我走了进去，像个透明人一样看到了那晚的情境，身不由己。

接下来，是第五段疾风骤雨般的对话。

陈：“你发什么愣？“

我：“茶好喝吗？”

陈：“还行，怎么了？”

我：“你没发现，这壶水的盖子始终是打开的，到现在还是滚烫的。”

陈：“我才注意到，这茶怎么喝，始终都是一个味！”

我：“感觉不对劲！我都想不起来我是怎么来到这家茶馆的！”

陈：“你先别管这个，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我：“想起来了，我看到，我们两个，我按住了王娇娇，你打碎了她的膝盖，然后我们一起把她丢进了湖里。”

陈：“你！”

陈游此刻大惊失色，站了起来，看向周围，我缓缓站起了身。而周围此刻一个人也没有，窗外突然变成了夏天，此刻，天空乌云密布，空气变得稀薄，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我知道，这些，其实全是幻觉。

9

灯光突然亮起，我和陈游在两张黑色的躺椅上醒来，就好像，各自做了一个恍若隔世、但一模一样的梦，我和他对视片刻，随后，看向坐在对面的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像是明白什么一样，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坐在对面的一个警察关掉了录像机，交给旁边的一个女警后，示意她把我们带了出去。

“这将是我们南柠市第一场关于记忆催眠找到罪犯的案子，届时，还请李先生来法庭旁听，但是，我还是想弄懂你这个记忆断层催眠疗法的原理。”说完，包队站了起来，和他一起走到躺椅前，索性坐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正点燃一根烟的李威。

李威吸了一口烟，坐了下来，推了推眼镜说道：“包队，我先和您解释下，什么叫记忆断层，当一个人在回想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的时候，大部分人不可能把一件事想的那么细致入微，只能想起一部分，这就叫做记忆断层。因为人的大脑就像一个超大容量的硬盘，内存其实是足够你存储的，但是它会在你不自觉的情况下，在潜意识里进行更新，删除了一些它认为不重要的记忆，只保留你认为重要的记忆...”

包队有些疑惑的说道：“可是，根据我多年审犯人的经验，那些杀人犯的回忆，就像一道道烙印，他们是很难彻底忘记的。”李威弹了弹烟灰，示意包队别着急，几次和包队打交道，他知道包队是个急性子，索性把抽了一半的香烟丢在地上，踩灭后继续说道。

“是这样的，那天，他们两个找到我，希望我给他们做关于记忆模糊的催眠疗法，以此淡化他们大学时候的同一时间段的记忆，当时，我刚研究好的关于记忆断层催眠疗法的构思刚出来，也想找两个志愿者进行临床试验，但是，当我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在催眠梦境的对话引起了我的怀疑，而当时他们出于深度恍惚的状态，这种恍惚状态就是我植入暗示的绝佳状态，也就是我们说的可暗示性的高峰，我留下了一道后门，中断催眠后，于是，我就找到了你，因为我觉得，他们就是当年杀害王娇娇的凶手！”

包队此刻对李威肃然起敬，连连称赞，随后，他又一拍大腿的说道：“差点忘记了，还有啊，为什么他们在催眠中说的一些事，其实和现实是对不上的，陈游就是开奶茶店的，他哪是警察，而且他单身。还有，死者王娇娇的前男友范仁这个人也不存在啊，王娇娇的前男友不叫范仁，叫什么我忘了，我当年调查过，他没嫌疑的。”

10

李威笑了笑，拿出一个小本子，一边翻给包队看，一边继续说道：“所以，之前我留下的后门就是，在那场催眠中，对他们的身份和人物关系进行暗示和调整，为了不让他们两人自我怀疑，刻意编造了关于虚拟人物范仁，不存在的威胁短信以及多重时间线重组的暗示手段等，让他们自己把当时的案发经过说了出来，我当时在那人耳边说的是我们催眠界的一种术语，在他还没有察觉这是梦境之前，强迫他说出最终的真相！”

包队听完，立马紧紧握住李威的手：“良好市民，非你莫属了，哈哈，那以后我们要是遇到什么难办的疑案，我希望能再次得到你的帮助，好了，那我就先回局里了。”李威点点头，包队拿起包准备开门，但被李威一把拉住，原来他的证件在他坐在躺椅上的时候不小心从裤兜滑落在地上，包队有些尴尬，捡了起来，这是一个黑色的本子，上面印着——犯罪侦察大队——包勇。“哈哈，我这丢三落四的毛病被你发现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说完，包队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走了出去。

此刻，李威这才真正放松了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冷藏的杰克丹尼蜂蜜娇酒，选了他最爱的一个杯子，加入三个冰块，惬意的把两条腿搭在他的胡桃木工作桌上，随后，他轻蔑的笑了起来，并自言自语道：“如果不是我当时留下的那些后门，以及我修改的那些记忆，这两傻子就真的把我暴露出来了，怪就怪，他们阴差阳错的找到了我，但是他们又怎么知道，毕业后我出国整了容，最后还成了催眠师。”说完，他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哎，真的就像是看了一部相当精彩的悬疑电影，百分之99的铺垫，最后到那百分之1的时候，结果，他们是自己栽在了自己的手里，真是可笑。”李威说完，闭上了眼睛，他需要休息片刻，毕竟，从头到尾，他的精神状态紧绷了整整3个小时。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包队还不小心留下了一个录音机。而那个灰色的录音机，到现在还没有关闭，始终还在不停的旋转着，旋转着，旋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