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飘起了雪花。
陈如意小身板哆嗦了一下，就要接着说话，却忽然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没事，着凉了而已！“
陈如意将捂嘴的袖子放在身后，勉强抬头笑着。
但徐生却看见了，那袖口上隐有血迹，于是他张口欲言：
“你......”
“别！”
陈如意大惊，转过头一脸哀求地望着他，摆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徐生于是沉默。
陈如意神情感激，脸色苍白的接着说道：
“四天前，岭北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些化为人形的妖物们，不知为什么忽然全跑回了山里了。”
“他们在本地霸道多年，垄断了许多生意，这一下子全都离开还带走了大批手下，所以城中百姓们的生活就一下子乱套了！”
徐生眉头一皱，问道：
“就算是乱套，也才几天时间而已，也不至于乱成这样吧？”
“因为人心太贪了！”
陈如意咬牙说道：
“不知是哪传来的消息，说是朝廷来了高人，将整个青阳郡的大妖都打杀了，那帮畜生们再也回不来了。”
“刚开始还有人不信，但是架不住利益的诱惑，因为那些大妖们留下的产业太多太大，占领其一就能大富大贵。”
“于是在第一个胆子大的家族联合贪官霸占了炼药厂之后，这岭北城中所有的人都疯了！”
“各路家族，招兵买马，不要命的争那些大妖留下来的产业！”
“胃口大的势力，企图霸占所有生意，继续维持垄断地位，但那种势力很快就会被群起而攻之，死得连渣都不剩。”
“胃口小一些的，只是想要霸占利益链中的某一个环节步骤，但值钱的生意就那么几个，分蛋糕的可不止一整座城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就定下来，这间铺子你说你的就是你的？我一板砖把你拍死我也能当这铺子的主人！”
“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您应该也能猜到了。”
陈如意嗓音苦涩地说着，眼圈泛红。
在这场动乱中，他们的家也被洗劫了。
包括丫鬟管家在内，还有与他一样是被收留来的二十五个子女，总计四十七人，都被一伙官兵杀害！
他当时在后花园，和弟弟妹妹玩捉迷藏，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我那可怜的二姐，明明七天前才摆完喜酒，还未正式出嫁，就被那群畜生给糟蹋了。”
“还有府里的丫鬟小翠，明明才和管家喜结连理有了身孕，结果还是被那帮畜生给当着管家的面，当众羞辱导致流产，鲜血流了一地......这一切的一切，我在草丛里看得一清二楚啊！”
陈如意双目充满恨意地说着，他之所以没有立刻逃跑，就是想要清楚地记得那些畜生的脸，心想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报仇的。
但可惜，他好像没那个机会了！
“咳咳咳！”
陈如意又是剧烈咳嗽了一阵，止不住地吐出血来，粘稠发黑，浸透衣袖流淌下来，逐渐污染了苍白的雪地。
那小女童在一旁，看见了地上的血，小脸瞬间煞白：
“如意哥哥！”
“小妹别怕，哥哥没事的。”
陈如意勉强笑着，将手背到后面去，连忙用脚踢了两下雪地，企图掩盖痕迹。
但没成想，他却感到一阵晕眩，一个不小心摔倒在了雪地里。
“嘭！”
男孩的身子重重倒下，这一次陈如意再也忍不住，直接一口心血喷了出来。
噗呲！
“哥！”
见到这一幕，小女童瞬间被吓傻了，害怕地尖叫起来，脸颊淌下豆大的泪珠，身后那两个弟弟也是慌张地跑过来。
“我没......事，让......哥哥歇会儿。”
陈如意气息微弱，嘴角衣领，全都被发黑的血液浸透。
“你有病？”
徐生皱眉上前，将手搭在脉上。
早在陈如意吐第一口血时，他便察觉到了异常，想要查看，却被对方阻止。
“先天的，不算病。”
“......“
“是命。”
男孩惨笑着。
父亲曾说过，他是被从死人肚子里掏出来的。
据说自己的生母死时，怀他还不到七个月，又在雪地里冻了很久。
他的这位养父，耗费了一粒灵丹的代价，才勉强让他活过来。
但也仅仅是能活，体弱多病不足以形容他身体的糟糕，只能常年靠喝药维系，但近些天来成了难民，他们连吃饭都成问题，又去何处寻药？
于是他的病情不可遏制地加重。
于是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
徐生并未放弃，只是神情认真了些。
一缕真元，淌进陈如意的身体中，散发温暖的气息，无声无息地消融掉了许多污秽。
渐渐地就连他身体里的黑血，也重新变得血红，陈如意苍白的小脸爬上了一丝血色，呼吸恢复平稳，情况似乎有所好转了。
然而，就在这时。
咕咚——！
随着他心跳又一次微弱的跳动。
那前一刻，还鲜红的血液，被收缩迸发，竟又重新变得发黑粘稠，阴森森的死气，重新流淌进四肢百骸，男孩面色霎时间变得雪白。
于是徐生这才明白过来，问题出在根源。
“屏住呼吸。”
徐生平静说道，继续注入更多的真元涌入心脉，想要净除那些污秽。
一息，十息......
百息时间过去了。
陈如意的额头上，不停淌下汗珠，苍白的小脸上热气蒸腾，似乎正在承受极大煎熬。
徐生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大，甚至连天地间的精气都被牵引过来，散发强大的生命力，能将血液中那些污秽转瞬净除，但却依然无法除掉他心脏中的淤泥。
因为那颗心本就生长在淤泥之上。
又过很久之后。
徐生沉默着，收回了手。
“抱歉。”
他揉了揉眉，嗓音略带一丝疲惫。
陈如意说的没错，这是他的命。
别说他不擅长医道，就算来个与他同境界的医道高人，想要救陈如意也是很难的。
因为他们本就是在逆命而行。
或者说，逆天。
第十二章 他日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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