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去青岛的路上

　　在海滨的小县城里，有一个姑娘，28岁。

在这个年龄，大城市的她会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衬衫，脚蹬高跟鞋游走于繁华的写字楼。而在县城，她的随意自在会夹着海风吹遍梦里的所有角落。

她没有大城市所赋予的积极事业作借口，所以在一个近夏，为了逃避母亲的啰里啰唆，她选择了去另一个城市，见一位相识一月的那个他，阿吉。

“堂堂，对于下一份工作，有目标了吗？”同行的桃子从手提袋里掏出了一瓶水，递给了她。

她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桃子额角上渗出的汗珠，略有抱歉地冲她一笑。

临近端午，去青岛的高铁票并不好买。

而此去一程，她们便要倒三次列车。

6月9日，青岛出了好大的太阳，就连本地的司机师傅都说，青岛很热。堂堂也是这般觉得，甚至有某一瞬，她竟有一种太阳在胸口的错觉……

那晚，她见到了与照片上略有不同，但却依旧能让她一见钟情，狠狠动心的那个人，阿吉。

“青岛人桌上是不会没酒的。”阿吉清淡一笑，向服务员要了两个大号酒杯。

只一瞬的迟疑，堂堂还是端起了酒杯，笑着逞强，“我的酒量不差你。”她学着桃子的模样，笨拙地掩饰着心底的慌张，只想让自己表现得更受欢迎。

酒瓶渐空，两人相谈甚欢，直到饭馆歇业，二人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带你去看栈桥。”阿吉扶住了脚步踉跄的堂堂。

“好。”她摇了摇眩晕的头，下意识地揽上了他的胳膊，心想着，他是喜欢吧。

这一刻，她醉着，却似乎不是酒醉。

“你是体育生，所以，你很长一段时间的梦想，都该是与体育有关，是吗？”堂堂半倚在栏杆上，微扬着头，享受着夜里的海风。

阿吉睫羽微动，嘴角的笑淡下几分，“是啊，可惜现实那厮告诉我，这梦，早该醒了。”他垂下眼睑，抬步走向不远处的木椅，“所以现下，不过是活着罢了。”

无奈与妥协，孤独与落寞，吹进了堂堂的心里。

都不在意吗？她竟不知，他恣意佛系的外表下藏着的是这些。这一瞬，她有些畏惧。他，会不会也是这般态度看待感情的？什么都不大在意，情感于他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调剂品？

“回去吧。”阿吉看向堂堂，眼底泛着一丝暖意。

“好。”她笑着淡淡回他，跟上他的脚步。

“喜欢我吗？”堂堂突然停下了步子，缓缓抬起头，眼睛却没有看他。

没有回答，只有一个硬硬的怀抱与带着酒气且冰凉的吻……

一切猝不及防，一切都来得那么的快，那么不可思议……

第二天回程，青岛站，堂堂颤着心头问：我们，什么关系？

他微信回答：男女朋友。

一路上，桃子似看痴傻一般瞧了她许久，待她终于明了她为何这般时，心底浮出丝丝担忧，“那男生，怎么样？”

“很好，我很喜欢。”堂堂眼神清澈地看向桃子，眼底那独属于恋爱的情愫慢慢溢出她的眼睛。

桃子轻叹一声，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握住了她微微出汗的手心。

谈恋爱这件事，堂堂并不擅长，比起异地的网络沟通，她更擅长面对面的诉说喜欢。毕竟在她的心中，喜欢就是要说出来，表现出来的，尤其是相隔两地之人。

这颗名为恋的糖，没有甜上很久，或许是因为少了爱。

第三天，堂堂开始上网问百度：狮子座的男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第四天，问：狮子座的男生会怎么对待喜欢的女生？

第五天，问：狮子座若是从不主动，代表什么？

第六天，又问：狮子座不爱一个女生，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第七天，堂堂选择不问百度，问阿吉：是否不喜欢了？

阿吉有些乏味地瞥了眼手机，略显不耐烦地关掉游戏，寥寥几语，淡淡地告诉堂堂，“我不喜欢黏人的，以前那样就很好。”

堂堂心口微滞，看了眼手机上每日不过五六句的对话，慢慢地放下了手机……

她曾被爱过，自然知道一个人去认真爱的模样。

断联一周后，堂堂试探性地说了“分手。”

阿吉说：好。

“好，好，好……”堂堂微颤着手指敲打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字。

震惊、失落、惊慌、死窒一般的痛，扑面而来。

她的喜欢，从来都是一见钟情。

无关时间、无关家世、无关所有，只是在那个特定的时间遇见特定的人。堂堂喜欢阿吉，真挚热烈的喜欢，可从头至尾，她所珍惜向往拥有的，在阿吉那里分文不值。

真心换的是敷衍，真诚得来的是轻贱。还是说，她该使些套路与圈套，让他，而非自己这般患得患失？

或许，从始至终，只有自己看不清真相，只有自己因为那简单的一个吻依赖上一个从不属于自己的男人。

许是压抑地过久，或许是真相戳伤了阿吉的面子与里子，二人在交往的第十五天，分道扬镳。

两年后，去往青岛的路上。

又一个自称阿吉女朋友的女孩给堂堂发来了照片，照片中，所有人笑得都很开心，尤其是阿吉怀中的那个她。

单纯又美好，犹如山坡之上那洁净自然的白色山茶……

“堂堂，我希望你想清楚，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阿吉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略显审视地看着她明艳的红唇，只觉得刺眼。

“机会？”堂堂阖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两年前自己放下所有自尊和骄傲抱住他的模样，只觉心惊荒唐。

那段歇斯底里的痴狂她记忆犹新，即便时光遥远，她还是记起了他绝决的模样，他始终都知道，切断拉黑所有关系她会有多疼，可他还是选择了那么做。而这些，不过是为了惩罚她的“口无遮拦”罢了，即便这两年来她占着他女朋友的身份，他也在用他的方式惩罚着她，为何这般？

只为先说分手的，是堂堂。

“阿吉，那女孩很好。”堂堂轻舒一口气，心中那仅存的窒感，顿消。

原来，竟是这般感觉。

阿吉手指紧紧扣着茶杯，看着桌上那洒落的茶水，叫住了起身的她。

“你的喜欢，不过如此。”

“或许，从始至终，并不是你的优秀让我这般沉迷，而是因为我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输，不允许我看上的男人这般不堪，不允许有人将我的真心轻贱。所以这些年，我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让你变成最初我心中的模样，可终究是，力所不能及。”堂堂看向阿吉，抬手轻轻抚上了他微蹙的眉宇。

他正在生气，很气，很气。

喜欢是什么？自己真的喜欢吗？她人生三十载，都活在条条框框之中，她真的喜欢过吗？还是说，她觉得自己喜欢，应该喜欢，所以才喜欢的？

别人的喜欢，凭的是感觉。

但堂堂她知道，她的喜欢源自她的条框道理，来源于“她以为”……

阿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了很久，却没有去追。

那枚戒指终究是戴在了那朵白色山茶花的无名指上，即便大小偏小，但是要是他送的，白山茶花是欢喜的……

“就这么放弃了？还是说，在等他低头？别这么要强了，毕竟你们都两年了。”桃子轻叹一声，举着下巴看向窗外的灯红酒绿。

堂堂递过红酒杯，眼底照映着窗外的霓虹。

两年了，所以，才要及时止损。她早该问问自己，做自己不好吗？何必囿于儿女情长，何苦为了旁人招惹这是非，她现下最该做的，就是，放过自己，做自己……

回程路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身后座位的那个男人，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