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双子涅槃（上）

　　建议先阅读《阅文提醒》

第一卷：刺客、侍卫、士兵

第一章：双子涅槃

树影斜落，少年的头颅低垂，胸口贯穿利刃留下的死亡。天际，残阳落殒，粘稠的赤色余晖浸蘸少年的血。

吞噬。

……

曾几何时。

“‘双子计划’……”木曦将目光从全息屏幕上收回，手指虚敲空气，起身，来回踱步，“这真是，近乎冷漠的理性。”

“舍不得？”屏幕上，晟晔摊了摊手，笑道，“对不起他们？”

“所有人都作为棋子在您的计划之中”木曦抬头望向。际的色层渐变温润透彻的霞光，“您觉得自己会是那个高明的棋手？他们只是两只少年……”

“‘使者’。”晟晔打断了木曦的指责，“他们得到‘生之核’回应的使者，同时也拥有‘演’、‘落’二核的灵火。”

“……”木曦向后一仰，胸口隆起，“所以呢？”

“明知故问。”晟晔盯着木曦，“我承认这是一场豪赌，你的选择决定了底牌的有无与大小。”

“您曾经也做过豪赌。”木曦泠然地盯着晟晔，“一战全歼，万万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豪赌。”

“这是生存的代价。”晟晔的声音沉缓，犹如绝对理性的机器，“那不是赌，是选择，选择生存还是毁灭。”

木曦空然地望着坠落的夕阳，感觉自己也在无声地下坠。

“你是他们的师父。”晟晔突然打起了感情牌，“他们的父亲将他们托付给你。”

“所以？”木曦转身，盯着晟晔。

“归根到底还是你自身的问题。”晟晔凌冽一笑，“当时的你既没有告诉他们真相的勇气，也没有保护并教导好他们的能力。”

“你认为双子得到了足够的历练，可以为这个世界所使用了？所以我现在就应该出场去打磨他们，让他们成为优秀的工具？”木曦反唇相讥。

“不。”晟晔兀然开口，“请你找到他们，你会得到答案。你将终结旧契约，创立新契约。”

“……”木曦深吸一口黄昏味的空气，“你做的那些，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极度的残忍。”

“也是最大的仁慈。他们不能是温室之花，我们亦是如此。”晟晔步步紧逼，“同样，你的选择决定了所谓的残忍程度又或者能否成为所谓的仁慈。

“木曦，他们拥有你的承诺。”晟晔的目光隔空落在木曦身上，“双子需要你，你也需要他们。”

“他们在离开后经历了什么？”木曦选择了让步。

“哥哥签下了契约。”

“‘双子契约’——哥哥陷入沉睡，借弟弟的身体去寻觅，寻觅那个能救回弟弟的人。”

“拯救生命？如果您乐意，这只是一瞬的事。”木曦微微蹙眉，“您总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我需要从天平的一端取下砝码放到另一端。”晟晔抬起手，比划着天枰的两端，“对我而言，只有献出生命，才能唤回生命。”

“我不想重蹈覆辙。你说的对，那场全歼的战役，本质就是一场献祭，一场交易，用生命献祭生命。”晟晔平平说道，“当你为了她来找我，我才意识到，你与我本质的区别。”

“审判之火的持有者。”晟晔直勾勾地盯着木曦，“你更擅长在理解人们情感的基础上下达审判。”

“别引开话题。”木曦凝视着晟晔，“既然双子是‘生之核’的‘使者’……”

“曾经与现在的双子皆非‘使者’。所谓新约，其一便是需要你帮助他们与‘生之核’建立契约。”晟晔低下头，回忆着什么，“他们，与曾经的你一样。在没有进入这扇门之前，都只是……普通人。”

“恕我拒绝。”木曦抬手挡在胸前，摇头，“让两只少年进入这扇门！您可知道，最恐怖的不是死亡，而是永远无法抵达终点！进入这扇门，意味着……”

“意味着进入‘永恒’，绝对的静止。这个世界的流失，不会在他们的身上体现。他们不会长大，不会死亡，永远都是少年。”晟晔替木曦说完。

“他们理应有选择权。”

“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木曦喉头哽住发痛，良久开口。

“不！哥哥只是想救回弟弟，就这么简单。他们并没有选择进入这扇门……”

“这是与‘生之核’的交易。哥哥已经做出了决定。”晟晔挑眉，“他义无反顾地做出了选择。而弟弟也坦然选择了接受”

“呵……是您将他们引上了这条路，不是么。”木曦重复着晟晔的后半句话，“就像对于我一样。”

“一切的一切终究是自己的选择。”晟晔不为所动，“人们将我们视作神明，可我们终究不是神明。我们会犯错，会失败，无法救下每一个需要我们的人，会眼睁睁地看着牺牲与毁灭发生。”

“我们，没有选择。我们所谓的‘选择’只是在避免最坏的结果。”晟晔颤息。

“……”

“你们彼此需要，这是一场双向奔赴。永恒的责任之中，只有责任落到具体的对象上才具有意义。”晟晔直切要领，“你与双子，能够给予彼此抗衡‘永恒’的勇气。”

“就像她一样？”木曦笑中生刺，“当初您告诫我永恒之中没有情感，现在却又自相矛盾？她对于您的计划毫无帮助，而这双子却是您至关重要的棋子。”

“对于世界这盘棋而言，我们每个人都是棋子，皆有价值所在。”晟晔不可置否。

木曦喉结哽住，颤息着滑动，深吸一口气，从口中颤颤停停地呼出，目光落在桌面架子上的竹笛。

【妍。】

“你明白被人需要的感觉。”晟晔注意到木曦的目光在游离，“有人需要才有责任。如果你无法切实地感受到他人的需要，所有的责任皆为子虚乌有。”

木曦绷着牙齿，他知道晟晔精准地扎中了自己的命门。

“不被他人需要的责任，终成无用的负担。”晟晔揭开木曦的遮羞布，“我想你永远忘不了你和小九相处的那近两年的时间。”

木曦出神地点了点头。

“你是双子最后……最后可以依靠的人。”晟晔一语道破，“这个世界对于双子很不公平。对很多的人不公平。”

木曦靠着窗，夕阳的余晖倾颓在身上，灿烂的惆怅。

“做事，很多时候都需要一个理由，但这个理由并不重要。你愿意做，你就会找一万个让自己必须去做的理由，反之，就是找出一万个不必去做的理由。”

木曦试着平复错乱的心跳。

“我们有自己的欲求，理想，与认知，并为之疯狂。我们并非神明，而是被情感桎梏的人。”晟晔淡淡地说道，“这是你跟小九说过的话。”

木曦吐出一口气，攥紧的拳头不觉松开。

“灵火共鸣，你的‘治疗’灵火与‘生之核’能够产生共鸣。”晟晔顺着木曦的目光看去，“你是双子永恒中唯一的定量。别有压力，小九可能已经不记得你了。至于九，我就不知道了。”

风蘸着名为夕阳的酱料，涌入，侵染一方。

“晟晔……他真的被什么桎梏吗？”木曦切断联络，靠着窗台滑坐在地上胳膊搭在膝盖上，任晚风凌乱。

【双子】

……

今朝。

暮色倾颓，宣告夜幕降临。

余晖隐没，如水的夜给少年披上墨色外衣。晚风撩动少年头顶耷拉着的毛茸茸的大耳朵，试图唤醒深陷沉睡的少年，却枉然。

低垂的头颅，血迹斑驳的面颊，徒留风干的泪痕。

融融夜色，切切虫鸣。

风，伴着时间的流逝，淡淡地拂动。一抹翠亮如同萤火虫的亮点，在少年的左掌上轻幽地燃起。如豆粒大小的灵火律动着，点亮暗夜一隅。

……

万丈天际，破晓将至，夜色融化。晨风涌动，悠然涤荡，云出无心。

灵火在少年的掌心微微颤颤地燃烧。

迎风，长袍舞动；远山，云气氲然。

“快了……”木曦停足而立，眺望目力所及之处，笑着摇了摇头，“臭小子，让我好找啊！”

左掌，煜白色灵火燃烧，木曦闪现着前进。几息之后，再度停下前进的步伐，木曦注意到脚下的草甸渐及脚踝。

左掌的灵火悄然熄灭，感受着若隐若现的灵息，木曦眸中灿金色流淌。

【碎。】

清脆的破碎声随之传来——屏障破碎。

【看来有人不想让某些东西被人发现。】

“治疗”在右掌心绽放，随着手腕的挥动，灵火散作星点火花。虚无的灵息在火花状的灵火中作绸带状显现，向着某处飘荡着聚集。

站在聚集处前，木曦右腕一挥，星火汇聚在灵息聚集处。

凝固发黑的血渍。

鼻翼抽动，木曦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手腕上的“藏”射出一束光束，粒子喷涌化作一只手提箱。打开箱子，取出一把小镊子，木曦用其取过一片染血的草尖，放在培养皿中轻轻戳碎。左手取过一管试剂，上下摇晃后向培养皿中滴了两滴。放回试剂，手指在“藏”上一滑，光束再次显现。

木曦将培养皿放入光束。培养皿悬浮两秒后化作渐小的粒子消失不见。

“一分钟，血液报告。”一条信息与粒子化的培养皿被一同发送出去。

四十秒后，手腕上的“藏”亮起，木曦左掌一挥，四境煜然。手指划过，全息屏幕显现。

“培养皿中没有血液。”青狼洛斯用毛茸茸的手爪推了推眼镜，扬了扬手中的培养皿，“恭喜你，木曦。”

没有血液？这说明刚才粒子化传送的物体无法在被粒子化之后重组。换言之，木曦放入培养皿中的血液无法被粒子化解析，而无法解析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系统的信息库之中没有备份资料。

【全新而未知的血液。】

“特地找我分析血液……这不像你的作风，难道不是双子就不救了？”青狼洛斯看了看手中的培养皿，又看向木曦。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恣殪。”木曦颤着呼出一口气，心跳声清晰可闻。

“我明白，只是寻觅了这么久，现在有些不敢相信。”恣殪接过话头，向木曦比了个大拇哥，“去吧。他在，哦不，他们在等你。虽然有‘生之核’的灵火，但情况估计好不到哪去。”

“嗯。”木曦摇了摇头，“说实话，我觉得我不配当他们的师父。”

“是吗？如果你征求我的意见，那我告诉你，我觉得你很适合当师父。晟晔说得很对，我支持他。”

木曦盯着恣殪，“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到时候记得带上双子，我请你们吃土豆全宴。”恣殪咧嘴一笑。

木曦愣住了，没有回答。

“那一言为定。”恣殪切断了联络，拿起培养皿走向实验室，手爪上青色灵火满溢，“如果能模拟出来，应该对木曦会有些帮助……”

灵境消散，将手提箱重新粒子化存入。木曦右腕一翻，翠色灵火追踪着灵息，指引着木曦朝着血液的主人前行。

“哗……”灵火的指引最终将木曦带到一溪浅河旁。

【到极限了啊。】

木曦眼眸中流淌着灿金色灵火，化作金色的残影迅疾地闪现着前行。原本不可见的灵息此刻在木曦的视野之中被渲染出荡漾的金色丝缕状。

随着木曦的前进，金色丝缕愈发稠密。

数人合抱粗的香樟树下，阳光通过枝叶筛落，斑驳在少年身上。

【生之核的灵火。小九，师父来了。】

木曦注意到小九掌心的灵火火苗，挥动右腕，“治疗”荡然悬浮在木曦胸前一臂远的离。

两人面前的空气泛起翠色的涟漪，有什么在震荡着产生共鸣。

小九手掌中豆粒般的灵火缈缈而起，危如孤星。

木曦右腕一挥，“治疗”的灵火飘落在小九身上。

【唤醒‘生之核’意味着进入“永恒”的大门，进入永恒的静止……】

木曦瞄了一眼小九头顶毛茸茸的琥珀色大耳朵，打了声响指，“治疗”的灵火散作星火，飘向少年胸前干涸血渍的伤口。

几息后，小九手上的“生之核”灵火跃然而其，悬浮在胸前。

透过盎洋的外焰，木曦看到了那枚“生之核”的虚影。

右手一握，木曦收回自己的灵火。他知道，“生之核”被唤醒后，自己要做的就是保证环境的安全。尤其是那两个一直在跟踪自己的家伙。

“生之核”的灵火愈燃愈盛，化作一只翠色通透的茧房将小九有些瘦削的身躯包住。少年的身躯犹如浸泡在水中一样，柔和地伸展开来。

【显性F基因……】

木曦盯着小九身后同样毛茸茸的琥珀色大尾巴，想起那次战役胜利后小九趴在自己腿上熟睡的梦话。

【师父，谢谢你。】

下一息，目光上移，木曦注意到小九的刘海下，掩映着一枚正消逝的煜白色印记。

【“演之核”的灵火印记。】

木曦头脑有些发胀，手指在“藏”上滑动，取出一台掌心大小的记录仪，开启后放在地上。原地坐下，唤醒“藏”的映射功能，木曦在虚拟屏幕上输入了“生之核”。

“MXGKr001MAX夜火”

身份验证码确认，木曦解密了这鲜有人访问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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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核，与演之核、落之核共称为三核（地球核）。虽鲜有人知，但被认为是星球意识的产物。（一般而言，人们迷信地将地球核理解为一种“神赐”。）在某个时间点，核与人类签订了契约，赋予人类以灵火能力。

根据L区的资料显示，生之核似乎与演、落二核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具体体现在核所显现出的灵火上。生之核的灵火本身不具备攻击性，也不具备幻化的能力，却具备令人疯狂的能力——“治愈”。

想要拥有“治愈”的能力，就必须得到生之核的认可，即成为生之核使者。而一旦拥有了“治愈”的能力，便无惧所有的“伤害”，甚至能够逆转已经发生在使者身上的“死亡”。世上并不存在免费的午餐，“治愈”一旦触发，触发者虽逆转了死亡，TA的身体却也停留在了逆转死亡的年纪，陷入绝对的“永恒静止”。不衰不老，谓之能力二——“永恒”，亦与演、落二核相类似。唯一的不同在于生之核的“永恒”不像落之核的“永恒”存在“代价”，亦不像演之核的“永恒”需要不断“前进”。唯一的代价似乎是“付出”一定的“记忆”，而付出的“记忆”……

根据L区专门的史料整理，生之核在“崩乱”之处便消隐于世，不像演、落二核一样显现于世。但可以确定的是，生之核同样选择了自己的使者，并赋予了他们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崩乱”加重，“失衡”来临。落之核的“契约代价”率先降临，演之核的“契约代价”紧随其后，“创造”开始。生之核虽没有明显地让人类付出“代价”，但与生之核有直接联系的人类却做出了……

“创造”虽在一定时间内遏制甚至一定程度抵抗“崩乱”，可在此之后的“失控”却使得“创造”成了第二种更为致命的“崩乱”。

“崩乱”，客观上由于人类过度的开发与无尽的贪婪所致，相应的，地球核似乎在第二次“崩乱”中显得格外重要。重要到人类即使仰仗着自己极度发达的科技，也无法摆脱对于地球核所提供的灵火的依赖。以至于，后来绝大多数的发展都由灵火所奠定基础。

“崩乱”毫无疑问由于人类所致。不可否定的是，地球核似乎在对抗“崩乱”的过程之中产生了部分不可忽视的负面影响，但其产生的正面作用又使得人类得以喘息。

第二次“崩乱”降临，地球核的“创造”开始，便是人类的“崩乱”伊始。但对抗“创造”的，能够平息“崩乱”的似乎亦是地球核。

研究者普遍相信，与演、落二核不同的是，生之核始终选择站在人类一边，广义上的人类，即原生人类、新生人类（隐性或显性F基因携带者，简称“新人”。F基因，即洛斯的生物基因。显性F基因的“新人”会拥有洛斯的兽耳与兽尾，并获得洛斯的一些能力。由于洛斯拥有相较于人类更为强大的灵火，所以在“崩乱”之际，部分原生人类迫于生存选择与化为人形的洛斯通婚，并在后来的时间里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社会结构，使得“新人”占据一定的人口比例。）、洛斯（灵火降世后，趋向人类进化的部分动物种族，具有人类的思维与智慧）。

截至……原生人类，新生人类，洛斯的人口占比约为1：2：2。人类试图抗衡“创造”所致的“崩乱”，结局却是我们都知道的结局——……失败了。

为此，……在……的基础上……建立了……以及……并……

……

《有关L区对“地球核”报告的简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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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到此截断。开始木曦还不明白，为什么像这样的文献居然可以通过官方公开渠道搜索，且不需要高权限。

现在木曦明白了，资料中的关键处并没有进一步的解释，只是用名词一笔带过，或简单解释。对于那些盼望着通过这份资料获取什么信息的人来说，可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更重要的是，某些关键的地方似乎被发布者做了一定的删改……哪怕是自己，对于这份资料也无法完全理解。

【“创造”？地球核创造了什么？部分关于“生之核”的解释为何如此模糊？】

木曦收回思路。

【像这样出自L区的文献，一旦公布则意味着它失去了时效价值，最核心的那一批人早就对这些事烂熟于心。】

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小九的种属属于资料中提到的数量占比较大的“新人”。

【得到“核”回应的双子……】

木曦看着茧中的小九，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十三四岁——一生中最敏感的年龄，理想与现实碰撞的年龄。

【而这个世界亦是敏感的，对于敏感的少年而言，亦是致命的。这一次，无关永恒，无关你们父亲的委托，只和我对你们的关心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