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能当副总经理呢，平先生……”
毓秀有点激动，刚开始还以为平先生说笑，但平先生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极其认真的表情，全身的血液“唰”地一下子涌到了脸上。
“这不公平，对姜英姐不公平，对马总也不公平……平先生，如果您这是让我开心，也未免太不把酒店经营当一回事了吧，您如果是想……那我马上就离开这里……”
毓秀不好意思再往下讲。
她是绝对不会同意被包养的，平先生如果存了这个念头，她宁肯辞职走人……
“你还怕自己当不好副总经理？你来才子大酒店3个月的表现就是当总经理都绰绰有余。在毓秀总经理的管理下，我们才子大酒店一定能够成为粤海大地酒店行业的翘楚。平先生下一步的规划是……在深圳大梅沙开一家超六星级的大酒店，领导大陆酒店行业……平先生向来说一不二，江湖上讲起平先生，谁不翘起大拇指……”
此番的丁副总经理讲起话来一副激情澎湃的样子，瘦小的身体好像蕴藏着无限的动力。
“你打过我的耳光……”
毓秀绝对不会忘记这件事，不管现在丁副总经理讲得如何天花乱坠也不会忘记！
“毓秀小姐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那是演戏！”
丁副总经理用一句话就想轻轻松松打发毓秀。
“你那可是真打，一连打了我3个耳光，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打过我耳光……”
毓秀死死地盯着“丁春秋”。
他们丁家人就是坏，这一点连写小说的金先生都晓得了。
“你还真打毓秀啊……”
平先生玩弄着手里的雪茄，饶有兴趣地看看丁秋晨，看看萧毓秀，不表态不下结论。
“我……我不是没打到你吗……”
丁副总经理几乎是大叫起来。她差点被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带进坑里了，她是准备打小女孩耳光，但不是没打到嘛，被新加坡大叔拉开了。
“你是没有打到，但在我心中等于打了……”
毓秀清晰地记得，当时“丁春秋”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恨不得一口就将自己给囫囵吞了。
“我……那只是做做样子啊，大家不都在演戏嘛，平先生，您得站出来讲话，是您安排我当卧底演戏的啊……”
丁副总经理的声音反而小了下来，有平先生在，毓秀不好冤枉她……
“她讲的是真话……”
毓秀瞪大眼睛看着平先生，平先生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算是吧……”
平先生点了点头，脸上的饶有兴趣越发浓厚了几分。
“还真有卧底哦，我一直以为这是谣言……我们这是酒店还是谍报部门……”
毓秀惊讶地瞅着丁副总经理，嘴巴一张一闭，“哦”发音如深海鱼吐出的气泡般冒出一串又冒一串……
她真没有想到，打死她也没有想到，才子大酒店竟然真的有大老板安插的卧底，这个卧底竟然是一直被当做反派人物的丁秋晨！那个看起来很有领导力很有亲和力的正派人物马副总经理却是货真价实的反派！所有员工都看走了眼，站错了队……
商场如战场，不，不，商场如谍报场！
“好了，我只能在这里待3个小时，这3个小时留给秀秀……”平先生棱角分明的脸转向萧毓秀：“绿豆龙骨汤，盐要少，汤要浓……”
他打了一个响指，一直站在门口的萧小姐如风荷一般款款走过来，双手叉在腰间，微笑着对毓秀讲：“都准备好了，请去厨房……”然后谦恭地问平先生：“还是听贝多芬的《命运》那首曲子……”
“不，今日不听《命运》那首曲子，今日听《再向虎山行》……”
平先生一脸淡然地道。
“平先生，那我先告辞了……”丁副总经理笑得眯缝了眼睛。
“我就是讲嘛，先生听那首曲子是为了……”
萧小姐话只讲了一半，套路地跟丁副总经理打了一个招呼。
“好走……”
平先生朝丁副总经理挥了挥手。
“是电视剧《再向虎山行》里的《留步喂留步》吧……”
萧小姐笑意盈盈地对平先生讲。
“没错！你是阳春白雪，我是下里……巴人……”
平先生在沙发上翘起了腿。
“我算得了什么阳春白雪，我是北方蛮子……”
萧小姐看起来不经意地轻轻推了一下平先生的肩膀。
她的父亲是北方人，她的母亲是南方人。
毓秀在厨房里忙碌，心想：“这个平先生到底是么子人物，是不是要包养我……那萧小姐在又这里干嘛呢……是掮客……他们很熟的样子……我拒绝被人包养！”
她咬住嘴唇，不由得脸红面赤，心如鼓擂……
毓秀将菜端上桌子，坐在桌边的只有平先生和萧小姐。毓秀瞄一眼平先生，瞄一眼萧小姐，很想问萧小姐一句：“是喝汤呢，还是喝口红……”但更想问平先生一句：“霞姐还好吗，小珠子又怎么样……”毓秀正不晓得先问哪一句，萧小姐喊她：“平先生要你坐下来一起吃……”
“坐下来一起吃就坐下来一起吃……”
毓秀想难道你平先生是牛魔王，你萧小姐是白骨精……是又怎样，我又不是唐僧和尚，呷了我不长一斤肉不延一日寿……
“坐下尝一尝自己煲的汤……”
平先生抬头看了一眼毓秀，目光很淡。
“呵呵呵……”
《留步喂留步》正唱到“姐姐看你多纤弱你要多进补”这一句，萧小姐捂嘴“吃吃”地笑。
毓秀自然晓得萧小姐为么子笑，心想：“笑我？不如笑自己吧！平先生是在追你才对……！”
“嘻嘻……”
唱片刚好唱到“女人不进补好易老嗟”这一句，毓秀笑出了声，一只手点着萧小姐。
“讨厌……”
萧小姐羞红脸叱道。
“么事欸……”
平先生抬起头看着两个女生。
“哈哈哈……”
唱片唱到“今天适逢双喜日我妈要娶新妇”这一句，毓秀和萧小姐一起捂嘴大笑。
平先生竟然领悟了其中的意思，开口接唱：“留步喂留步，我肯牺牲，将你娶！”颇有原唱的韵味。
萧小姐笑得弯下腰，毓秀却在想：“这是平先生吗，我么子时候见过平先生如此幽默风趣……”
平先生的视线从萧小姐身上转移到毓秀的身上。
吃完饭小裙走进总统套间，埋头收拾剩菜和餐具，偷偷地瞄一眼，萧小姐穿着嫩绿旗袍的曼妙身材塞满她的眼眶：“婊子！”她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
毓秀赶紧拉了一把小裙。
毓秀太了解小裙此刻的心情了，原来她不也骂过萧小姐还有4位白天鹅来的主管？骑在他们普通员工头上作威作福、屙屎拉尿……萧小姐倒没有作威作福、屙屎拉尿过，但萧小姐一个人拿10个人的工资，穿洋装、走猫步、住云端，毓秀、小裙、洋红、娃娃们无法仰望，自然而然把她与4小天鹅当成一路货色……
小裙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毓秀，又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她用唇语问毓秀：“不怕这个老男人欺负你吗……”
毓秀用唇语回答：“有她欺负轮不到欺负我啊！”朝萧小姐努了努嘴。
“她反正是破鞋……”
小裙鄙夷地翻了一个白眼。
“不要瞎讲……”毓秀劝住小裙：“还不去干你该干的事去……”
“姐，你的立场呢……”
小裙很是委屈。
“我没有立场……”
毓秀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毓秀，你去丁副总经理办公室，这里我来清理……”萧小姐无声地从平先生身边走过来，俯下身子亲热地对毓秀耳语：“等一会儿平先生会到总裁办宣布对你的任命……毓秀，以后你得罩着我点！”捏了捏毓秀的手臂。
“啊……”
毓秀一脸懵，猛地想起来，平先生是讲要她当才子大酒店的第一副总经理来着，哦，不，不是平先生讲的，是丁副总经理讲的。糟糕，平先生从头到尾没有跟她讲一句话，当副总经理的事恐怕鸡飞蛋打，或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当副总经理是一件好事啊，要我当为么子不当？好歹我也是堂堂的县二中高中生，成绩不赖，有希望考大学的那种，鲤鱼跳农（龙）门……萧小姐只是个中专生，芭蕾舞学校是个中专，马总更逊，小学肄业，相当于文盲，姜英初中生，丁总……丁总好像是个大专生……小裙、洋红、娃娃一律初小生……
毓秀觉得底气足了很多，自己当这个副总经理算是名至实归……有点小得意：“我还会写现代诗诗哩！跟郭沫若大文豪有得一比，郭沫若大文豪那首《天狗》怎么写来着啊：
我是一条天狗呀！
我把月来吞了，
我把日来吞了，
我把一切的星球来吞了，
我把全宇宙来吞了。
我便是我了……
我也可以写啊……这么写：
我是一只大白兔，
我把胡萝卜吞了，
我把白萝卜吞了，
我把桌上的一切萝卜来吞了……
“毓秀，你在想么子呐……”
萧小姐竟然学毓秀的湘省普通话问道。
毓秀以为窥破了她小小的野心，惊慌地看了一眼萧小姐低胸衫里明晃晃的风景，辩白：“冇想么子，我一介农民，能想么子呢？”
不应该想那么多啊！应该想自己当一个主管就心满意足了，就可以罩着小裙、娃娃、洋红，还有，能介绍嫂子明玉来这里做事，不要老窝在码头啦，风浪又大，太阳又毒，男人身上的味道又重，不是明玉嫂子该呆的地方……以后混个部门经理，能把姜英找回来，姜英只是客房部的主管，并不是部门经理，一个部门只有一个部门经理，但有好几个主管，平常也被喊成经理……4“小天鹅”嘛，自然叫她们滚回“白天鹅”酒店去……
“毓秀，你怎么了，不会是病了吧……”
萧小姐倒不是调侃，伸出两根指头摸她的额头。
“冷！”毓秀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冇事，冇事，我在想下一回是不是要换一道新菜……”
萧小姐的手真凉啊，好像两根铁棍子！
“我走了，啊……”
毓秀觉得留在这里不如离开这里，她不是该呆在总统套房享受的人，是该给总统套房搞卫生通马桶的人……平先生还好，萧小姐，萧小姐跟她完全不是一路人……
“毓秀姐，你……”
小裙竟然喊出了声，声音还不小。
“禁言！”
毓秀赶紧示意，身子早到了门边，好像是飞，也好像是飘了过去。
“我怎么能当副总经理呢，是不是搞错了对象，我萧毓秀既没有背景也没有文凭……”
毓秀想，回头瞅了瞅坐在落地窗前的平先生，他在看报，是那种又厚又花哨的香港报纸，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我怎么能当副总经理呢……”
毓秀一路嘀咕着下到第17层，这一层是酒店办公区，酒店办公室和3位总经理都在这一层办公；这一层还有一直空置的总经理办，也就是总裁办，总经理办也就是总裁办配套了一间阳光会议室，有投影仪等先进设施，但一直未曾启用……
电梯门无声地打开了，又无声地关上，在关上之前，毓秀走出了电梯。
“我怎么就不能当总经理呢……马总只有初中文凭，姜英初中没有毕业，小裙、洋红、娃娃小学没有毕业，怎么讲我也是县二中的高中生，将来有希望考大学，未来的大学生……”
毓秀越想越觉得自己了不起，自己当然了不起，我叫萧毓秀啊，萧毓秀打小就了不起不是……
“毓秀，你轻狂了哦！”
脑壳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对她讲。
轻狂了？是轻狂了，呷的饭没有平先生呷的盐多，走的路没有……丁总过的桥多……丁总难道是老牌大学生，要不平先生怎么会宁肯开掉王总也不开掉丁总，想一想看，丁总是不是有么子过人之处……她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丁总……
第十一回 到底哪个是老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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