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线索

　　“你到底什么意思，是在含沙射影些什么？”

艾米厉声询问，但米奇蒂已经想到把问题用更缓和的方式表达出来，他急速插话道。

“你觉得现在的撤离有问题？”

洛夫斯顿鼻孔里哼地笑出声来，十分不屑的回答：“摆在你眼前的事还不够明显吗？这里的这些人，为什么成群结队地从城市逃避到荒原上来。”

“城市没有防御能力……”

“难道荒原有防御能力？”洛夫斯顿反问道，似乎是早就料到：“先不说城市其实毫发无损，联邦这样做也太不负责了吧，把难民当成棋盘上的棋子移来移去，就此了事，以我看，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疏散计划。”

“据我的了解，一切正在按计划进行。”

“官方报告向来都是捡好听的说，你又能保证自己的了解有多少是真相呢？”

洛夫斯顿笑笑：“我们都清楚官方根本就说不出多少实话，不，联邦只不过像猫一样，只会瞅着自己的尾巴绕圈子，自娱自乐罢了。”

“他们把老百姓四处调动，只是希望让大家认为他们有所准备。“

“为什么事做准备？”米奇蒂似乎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他连忙询问。

“为下一次受到攻击做准备，或者说为下一次犯错误做准备。”

“先生。”艾米说，“我必须告诉你，联邦几乎正在竭尽全力保护西伯利亚的人民……”

洛夫斯顿打断艾米的话，激烈地反驳道：“西伯利亚的人民几乎正在竭尽全力保护他们自己，告诉你，当兵的，联邦只会竭尽全力保护他们自己，他们才不会在乎其他人，至于这些普通老百姓，就更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先生，我必须告诉你……”艾米的微笑现在看上去像又冷又薄的玻璃一样。

“我必须告诉你，联邦现在做的和他们在历史上曾经做过的一样，它乐意报销西伯利亚，就像它在‘肃反战争’中乐意报销那些殖民地，还有泰桑伦尔。”

洛夫斯顿的话像子弹一样抢先在艾米前射出。

“先生。”艾米说：“我必须提醒你注意，我们现在处于军事管制区，散布不利于安定团结的危险言论，将立即受到处理。”

米奇蒂发现艾米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枪把，似乎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不，中尉。”洛夫斯顿回应道，他两眼闪亮，如同一位智者：“我必须提醒你注意，联邦正在把你们引向屠宰场，当然，在刀子落下来之前，你意识不到这一点。”

羞怒的神情浮上艾米的脸颊：“不要逼我干出让你后悔的事情来，先生！”

“我可没逼你干什么事，”洛夫斯顿透过牙缝冷冷地嘲笑：“是联邦的那些杂种们逼着你干这干那，他们影响你，扭曲你，直到你成为他们的玩具，说穿了只有一个问题，你是执行他们交给你的任务，还是不执行？”

米奇蒂突然意识到两个人针尖对麦芒，马上就有可能打起来，他退后一步，向四周看看，营地里那些休息的人，好像没有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

好一阵子，两人都在僵持着，四目相对，最后，艾米眨了眨眼，退后一步，手从枪把上移开。

“我向你保证，先生。”艾米说，她现在的脸色有些苍白，“你错了，联邦一心一意为它的人民着想。”

“你想保证就保证吧。”洛夫斯顿一字一顿地回答，“没别的事我可要走了，我总有权享受联邦宪法赋予我的自由吧？”

“是的，先生，你可以走了，很抱歉打搅了你。”

“没什么，”洛夫斯顿锐利的眼神柔和了片刻，他转向米奇蒂：“你的下一个问题，可以在北波利亚边境的一个实验室里找到部分答案，打这里往北，大约三公里就到了，不过最好不要一个人去。”

她盯了中尉一眼，洛夫斯顿说完，迈步就走，他穿过围场，身影很快消失在一顶帐篷中。

“这个男人受的压力太大了。”艾米咬牙切齿地说，她伸出一只手从皮带上的包里取出一贴镇静剂。

“是啊。”米奇蒂附和道。

“并不奇怪，人们遇到困境时，常常会反过来埋怨救援者：”她继续说着，同时把手上的那贴镇静剂按在自己脖子后面，镇静剂贴发出轻微的咝咝声。

“是这样的。”

“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我并不想把事情闹大。”镇静剂正在发挥作用，艾米的脸色逐渐恢复，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许多。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不算合适。”

“还有，最好不要把这些事扯到你的报道中去。”她沉稳地威胁着，语气和平常听上去没什么两样。

米奇蒂突然想起艾米从前的业余爱好，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这个自然。”

“现在我们出发。”艾米中尉说着，转身向吉普车走去。

“唔，唔。”米奇蒂话音含混，他擦擦下巴，眼睛看着洛夫斯顿刚才消失的那个地方，他寻思着去追她，但估计多半追不上了，除非他再次主动现身，米奇蒂感到有太多疑团想问问洛夫斯顿。

特别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下一个想问的问题是什么。

那些不明外星生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他想问洛夫斯顿的下一个问题，也许洛夫斯顿与他刚才采访过的那些人谈过话，了解到某些自己无意间透露出的兴趣？

要不然，就是洛夫斯顿通过什么别的古怪东西，读出了米奇蒂心中的想法。

“等等……他该不会也是……不对不对……管它的。”

米奇蒂一边甩开步子赶上艾米，一边在心里想，总之永远不能跟洛夫斯顿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玩扑克牌。

米奇蒂费尽心机，好不容易说动艾米绕道去洛夫斯顿说的那个实验室走一遭，他给她讲述自己从那些难民口中听来的故事，为了不进一步刺激艾米，免得她再生恼怒，米奇蒂说话时尽可能选择不带感情色彩的中性词。

即便如此，中尉还是沉浸在被红头发洛夫斯顿败坏的情绪中，现在，艾米闷闷不乐地开车前行，镇静剂虽然能使她控制自己的恼怒，但却不能完全排除由此引起的不快。

吉普车搅起一路烟尘，像一堆鹅毛跟在他们后面翻滚，米奇蒂相信，他们远远地就可以望见实验室的位置，然而当他们到那里时，实验室却空荡荡的，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