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消失

　　那是进入他视线的第一辆车，许子风站在公路正中间，用力地挥动着双臂，他嘶喊着求救，许子风听到电话那头警员的声音，“预计半个小时左右到遇难点。”他咬着牙，往海边方向跑回去，祈祷着奇迹的出现，可能林安权已经游回到沙滩上了，是的，林安权一定回来了。许子风看到的，还是渺无人烟的沙滩，浪潮就是恐怖又邪恶的杀手，仍旧不停地撞击着海岸，许子风跪倒在海水边上。

后来在每一个恐怖的梦里，他都能清晰地看到林安瑶冲到他的身边，哭着问他安权在哪里？两个人被海水浸湿的的头发，先出发的五艘渔船，救护车的声音，和小时候新一家救护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然后是白色的救援船和海艇，以及缓缓退却的海水，就像身体的血液，慢慢流尽。

许子风从医院醒来，被玻璃扎透的右脚已经被纱布包裹住了，他从病床上爬起，看到了床边的外婆，瞬间扑倒在她的肩膀，哭着问林安权找到了吗？外婆告诉他还在找，有希望的。许子风的抽泣声非常大，“是我的错，我该死，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外婆摸着他的头，安抚着子风，他整个后背浸满的汗水都已经冰冷了。

外婆守着子风，她知道如果不看着，许子风一定会去海边，很容易出事。墙壁上的分针转过了五点的第一分钟，许子风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他恳求外婆打电话再问一问，外婆又拨通了大姨的电话，整个云沙的渔船都在一起找，还没有找到。

许子风从床上爬起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外婆拉住的手，激动地冲出了房间，许子风往那片沙滩的方向跑去，太阳在一点一点地降下，他知道夜晚的黑会是多么恐怖。海边已经拉了一整条隔离带，有救援队的警员守在路口，不让子风进入，外婆来了，子风妈妈也来了。

妈妈拉着子风的手，“子风，你没事吧，这不是你的问题，我们回去等。”外婆也在一同劝说。

“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等。”许子风蹲在地上，语气坚定。

妈妈注意到子风脚底的纱布又渗出了鲜血，“你看你的脚还在出血，你得回去，要再处理一下，听话啊。”

“你不要管我。”许子风咆哮着，“我说了不回去了，你从小就不管我，现在管我干什么？”

妈妈：“我没有不管你，许子风。”

妈妈和外婆坐在许子风的两边，她们时刻都担心他会冲向海边，尤其是好几个警员也陆陆续续回去了。

一个路过的警员跟子风说：“你别在这边等了，去医院吧，如果找到了也是第一时间送到医院，不一定从这个港口回来。”

妈妈：“对啊，我们去医院等吧。”

路灯渐渐打开，许子风的脑子几乎空白，几个画面来回地切换，林安权笑着跟他说“我腿有些抽筋了”，巨浪从他头顶掀过，林安权出现在窗户外的门口。

外婆的电话响了，“找到了，在医院了。”

许子风紧紧握住外婆的手，“真的吗？真的吗？”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我们去医院，走吧，走吧。”

在抢救室门口的墙角，许子风低着头，不敢看林安瑶，安瑶的爸妈和奶奶，他觉得自己充满着罪恶，他们越疲惫，越难过，这份罪恶就越深，越重。抢救室门口的灯调转了颜色，有个医生出来，跟安权爸爸说了几句话，他们哭作了一团，奶奶哭着仍然祈祷着“神仙保佑”，许子风瘫坐在地板上，整个世界，只剩下痛苦，他也跟着祈祷起来。

天微亮，许子风起身，穿上了褐色的雨靴。

他背上了书包，一个人踏上了南山公路，许子风不愿接受一切，如果南山里住着神仙，他可以付出一切来交换。第二次来到南山的入口，他还记得上一次去果园的时候，他们把电动车停在这个路边，他一直记着安权说南山公路从果园这边，再往前几公里，然后就没路了。

许子风沿着水泥路面，在正午时分，走到了路的尽头，他从包里拿出指南针，镰刀，往树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