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问

　　“我叫窥，是来自太阳系观察者组织附属L小队的一名成员，这次的任务，以五年为期限，利用回收工具清理地球培养基过剩的灵魂，深入调查由“wave”引起的大规模浪潮性集体运动。

我们作为第一批派遣小队，在太空运行途中穿梭艇遭到袭击，所幸在一些规律的作用下，我们免于劫难，迫降于弗洛伊州。”

这三年来，我活跃于一座赌场，将其中一个大转盘庄家的灵魂“绑架”，即“抽出”后“注入”，得以控制他的行动，我则进入转盘后的隔间，等待着一只只巨型的“猎物”上钩，他们会贪虫上脑，并不是为财，而是一些特殊的神秘感。因为当人类这种生物富有的时候，他们往往会追求，比钱更高层次的东西，哪怕所谓的“宝藏”只是一个长了虫子的苹果。

这天，依旧如我所期，达官显贵们齐聚一堂，里面虽然有些我甚至不忍心抽取灵魂的重要面孔，不过也没有办法，为了不引起怀疑，我只得让他们依次进入这个幽黑的隔间，只不过，可能他们再也无法出去。

这样的无奈之举，来源于一个不速之客，一个看似一点也不成熟的年轻男子，这个年龄，只可能是继承人，这样的人竟然能如此轻松控制住场面，我不由得有些好奇。

翎作为赌场vip室的看门服务生，来帮我避掉那些，可疑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放这样身份不明的人进来，可能他玩忽职守了吧，毕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现在，那名男子站在我的面前，明明屋子内漆黑一片，我却感受不到他气息的半分改变，他很稳重，或者说，他早就猜到了，就在这时，他说出了那句让我眉头紧皱的话：“晦明……创造……乐园……”

屋内瞬间明亮，我坐在正对门的椅子上，我再次确认了我的认知，一些熟悉的气息但这张脸如同陌生人。

“说出你的来意，否则，别怪我留你的灵魂。”

我轻轻地说道，毕竟，作为老前辈要稍微给年轻人一点面子，我没有立即控制并收取他的灵魂，只是淡吐此言。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解开了头上的辫子，挡住了眼睛，掏出了一枚徽章，画着一只半睁着的眼睛，下面写着一个“L”。

“无序……”

我声音变得沉缓，难道，他知晓我与昼对他的调查和怀疑。

“你来做什么？”

“哈哈，我没有恶意，只是来见见你，顺便告诉你点事。”

他突然笑了起来，眼神很亲热看着我，我有些错愕，一向寡言的无序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收起了威压，示意他坐在我对面。

他倒是听话，直接就坐了下来。

“这三年，你是否顺利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

我问他，问题看似简单，他的答案将决定了我对他的判断。

“不但没完成……”

听到这，我的威压在扩大，我想他能感受到我的提防，

“而且还干死了几个自己人。”

他缓缓道来，我惊了一下，乖孩的位置只有我，翎还有将军知道，昼甚至只向我透露了她的真实去处，告诉将军的是个假地址，我知道她有所戒备，现在我和翎的位置他已经知道，难道其他的人……不应该，他能来找我，说明他还没有对他们成员下手，那这所谓的“自己人”……

我挑了挑眉，

“你的意思是……”

半晌

众人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显然有些饱含着羡慕的不耐烦了，

“您好……”

有个服务生悄悄凑到樊外交官耳边，说了什么，樊外交官听罢脸色一变，向屋外走去，庄家看了看他，并没有拦，

“吱呀-”

门再次打开，年轻男子捧着一个盒子从屋内走出，脸上洋溢着喜悦，

“哎呀，各位，真是好东西呀，捡到宝了。”

“还请冒昧问公子，这里面是什么？”

北国的富商凑过来问着，他的次序较为靠后，

“先生，您会自己进去欣赏的，若是我先说出，岂不是坏了雅兴。”

年轻男子说罢，笑了笑，扬长而去。

排在后面的本应是樊外交官，现在并不在场，说是有点事情要处理，于是顺序向后一人，是刚刚为魏市长发声的北国官员。

“您好，未事先作声明便突然出现，实属叨扰。若想拿到宝藏，阁下需要和我再赌一次，并回答我一个问题。”

漆黑的小屋中，桌子上的蜡烛燃着，那火焰周围的光晕是唯一明亮的地方，可以看出桌子上摆着一个蛊，里面有五个骰子。

“有趣有趣，这比赚钱贪污可有趣多了。”

官员摩挲着双手，声音期待地回应道。

“请坐……”

官员在的背后好像摸到了一把凳子，就势坐了下来。

“还请这位陌生的朋友说出规则，也让老头子我，好好玩一把。”

官员连忙开口，朝我说。

“稍安勿躁，桌子上的蛊，您拿在手里。”

官员照做了，他瞄了一眼，里面有五个六面骰子，一抹略显轻蔑的淡笑浮现在他脸上，好似这样的游戏，他已经玩腻了。

“您随意摇动它们，然后告诉我，这五颗骰子的结果，会有多少种组合。”

看似是一道数学题，北国对宫廷官员的学历要求很高，正如这位年迈的先生，应至少是“博”学位，简单的排列，对他而言倒是不难，

“222种。”

我眼光一闪，

“速度很快，先生。”

他笑了笑，声音略显自信，

“如果您想用每个骰子都长得不一样反驳我，那我给出的答案将是7776种。”

“啪-”

隔间内灯光骤然亮起，官员连忙遮了一下眼睛，却也难免造成暂时的失明，刺眼的日光灯仿佛在审判什么，

“混蛋，为什么要突然开灯！”

他貌似很不满，但马上咳嗽了两声，

“先生，恕我冒昧，但还请您以后这样开灯之前，先做提醒。”

我愣了几秒，面前的人，留着小胡子，他并不是北国官员，而是魏市长。进隔间后他刻意压低了声线，以至于我没有分辨清，看起来，这顺序中间还是出现了一些由“官威”引起的小变动。

“开灯，是为了让您纠正，在身处黑暗时，由于自以为是而犯下的小错误……”

我转念一笑，拿起一颗骰子，捏在手心，举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

“你这是……”

“六面骰子的八个角，都被削掉了，现在他不是六个面，而是，十四面骰子。”

我嘴角上扬着，自屋子内的灯打开的一瞬，他的灵魂，便已经在我手心之中，至于他眼中看到的我的形象，我想，应该会设定成“天使”罢，毕竟，我的真容，将死之蝼蚁没必要知晓。

“那我也能立刻算出来，给我时间！”

他有些慌乱，但还在不停地比着手势，那好像是“OK”，手在抖着，他闭上眼睛，脑门已经渗出汗水。

“阁下不要着急，您再请看。”

我将手向前举，骰子离他更近了些，他将眼睛凑过来，眼神瞳孔散大，那种眼神我在梦里见过，像是人类即将失去生命时，充满绝望的眼神，回忆起这种感觉，让我的心有些刺痛，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体验，我消除了这样的疑虑，毕竟那只是奇怪的梦罢了，我的手指轻捻，骰子在他眼前转动，

“我的骰子，上面并没有点数……”

我眯了一下眼睛。

“噗通-”

他跪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他感受到了我的威压？这不应该，我已经放到最小了。

“饶了我先生！放我出去，好吗？”

“诶，阁下这让我如何是好，明明阁下回答的很好，我正要同你分享“宝藏”呢！”

我戏谑地朝他说道，如果是魏市长，那故事还有发展的必要，因为他，是曾出现在我梦里的人。

“我……我，我不是犯了小错误吗？天使大人……”

呃，我嘴角抽搐了一下，看来是真的把我当成天使了，罢了，

“不要这么说自己，来……”

我放下骰子，向他伸出手，他犹豫了片刻，但还是牵住了我的手站了起来，他不忘掸掸自己的西裤，那是他的“面子”。

“市长，前面这里，好像是反对弃虹投北的民众区域，您这样乘坐军车招摇经过，很容易引起暴动……”

“哈哈，前些阵子对他们的打压还不够吗？”

魏市长笑了笑，

“这里算半个北国地界儿，北国军队的粗胳膊早就把咱们包住了，这是虹国老子也动不了的“宝地”，他们这群伶俜小卒，还能有什么反抗的机会？”

他眼色一冷，

“车上不是有机枪吗？开过去。”

“是……”

“那么……魏市长……”

我凑到他的耳边喘息着吐出几个字，打断了此段梦境，这名身着华丽但在我眼中卑微不堪的官僚猛地惊醒，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我。

“您曾经，压死过无数“野花”，它们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折磨着我……一道数学题的正确与否并不重要，也难以标榜错误……您用刻着规定条纹的沉重轮胎，随意轧过自在生长着的“野花”，这也不算错误。这些日子里，我犯下了无数的“错误”，在您们看来，我也已经杀了无数像您这样的显赫之人，”

我将有些冰冷的手扶在他的脖子上，颈动脉的搏速告诉我，他很紧张，那无用的肉体颤抖着，

“大家……都在为了“追求”而“存在”，这件事也是我的工作，没办法避免，我想，您能轧死“野花”，也能理解，若想“革命”，则免不掉“牺牲”的道理吧。”

他还在呻吟着，声音很大，试图让外面的同僚听到，可其实，他那微弱的声音，传到屋外，已经变成：“我的天！这是天赐的好宝贝！”

解决掉了一个，想想怎么解决后几个，毕竟，我很难再让他出去，可能会引起怀疑吧，我余光一扫，心生一计。

“吱呀-”

门再次打开，魏市长却没有出来，门口的几人显然些许犯怵，

“这……魏市长为何不出来？”

“啊……我能不能……拿两件啊……”

突然，从隔间内传出魏市长的声音，声音很小，但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魏市长，您得遵守规定啊！”

几人一听，均上前凑，你拥我挤，争先恐后，庄家依旧两只手搭在身前，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没过一会儿，除了不在场的樊外交员，其余几人纷纷挤进屋去，有的人把手套都掉在了地上，

“真是荒诞而滑稽。”

说话的年轻人看着几个老人匆忙入室的背影，摇了摇头，将被黑布包着的盒子放于桌面，打开，里面是一些碎角，看样子，像是从骰子上割下的。

今夜，将会承担多少灵魂的梦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