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铃完完全全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还请雨铃小姐早些收拾行李，今晚我们就要启程回宫了。”尹柯催促雨铃。
“尹大人，方便借一步说话吗？”雨铃知道木玄和尹柯编造出这样一个“落水救人”的故事，一定是有什么不方便说出口的事情。
“雨铃小姐，您只管收拾行装便好，剩下的事情，路上，木玄殿下和属下自然会为您解释。”尹柯并不想在韩府为雨铃解释些什么。毕竟这里不比宫内，情况并不确定，而且人多眼杂，尹柯害怕事情被有心人听了去。那样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太子殿下嘱咐属下陪您去收拾行装，请雨铃小姐带路吧。”木玄殿下吩咐过，在府里，一刻都不能让雨铃离开视线。木玄担心韩府被安插了长老院的人，一听到风声，就立刻把雨铃解决掉，以除后患。所以来之前，木玄就嘱咐过尹柯，一刻不能放松。
雨铃走在前面，尹柯跟在后面，两人就这样保持半步的距离，向柴房走去。曾经，在武阁军中学习的时候，前辈们告诉过尹柯，保护主子，最好的距离是半步，这样既不至于出现视觉盲区，又离主子不算太远。
“尹大人，这就是了。”雨铃在柴房门口停下，准备开门。
尹柯一下将雨铃拉到自己身后，雨铃被吓了一跳，险些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尹柯伸手扶住雨铃，解释道：“雨铃姑娘，这门还是我来开吧。皇家的规矩，主子进门之前，需有侍卫先进，以防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毕竟门后是另一处空间，完全不知道会不会门口藏了什么人。如今圣上收您为义女，这些规矩，您也得慢慢学着。”
说毕，尹柯推开门。
还好，门内并没有突然出现什么人。
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尹柯吃了一惊：柴房内随地堆放着的大块木柴，还有一个稻草堆；屋顶是茅草的，甚至还有几处漏洞透光；屋内唯一摆放的家具是一张勉强被称为“床”的门板，架在两张旧板凳上；“床”上只有一床又薄又旧的破棉被，看着已经发硬了。
他早就知道缪洵公主在此处过得不好，却没有想到她的生活环境是这样的。
尹柯也明白了，为什么木玄殿下一心要带公主回永安城。
“雨铃姑娘，刚刚失礼了。现在您可以进来了。”尹柯花了半分钟平复了一下自己情绪，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在柴房内招呼雨铃进来。
尹柯只见雨铃从草堆里扒了两三下，掏出了一个小麻布袋，接着把床板下面的一双鞋子和两身衣裳拿着，装进麻袋里。随后她扭头告诉尹柯：“尹大人，我已经收拾好了。”
尹柯清楚地看见那个麻袋里装的是几块酥糖，是上次在宴会厅里撞见她们的时候，这两个丫鬟在拿的。
尹柯是真的没有料想到缪洵公主的生存处境如此艰难：她住着漏风的柴房，全部家当就只有两身衣服、一双鞋，和从宴会上捡来的、别人吃剩的几块酥糖。
“走吧，您随我去马车上等着吧。”尹柯想让缪洵先上车。马车附近有好几个大内高手，而且马车上也比府内安全多了。
“尹大人，我想去和舅父舅母告别，毕竟也是他们将我抚养长大的。”雨铃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请求。
尹柯一愣。在他看来，漫野县令夫妇不仅提不上“善待”缪洵公主，这样的环境已经近乎“虐待了”，他想不明白缪洵为什么还要去告个别。
而且此时，越快离开韩府越好，多逗留一会儿，就多一分的危险。
“这...恐怕不太方便。”尹柯有些为难。
“没什么为难的，雨铃想去，便让她去吧。”木玄的声音从柴房门口传来，“我陪她一同去告别韩大人和韩夫人。”
“是。”尹柯见木玄答应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雨铃来到韩正商与章香玉的房门口，恭恭敬敬地对二人行了一个大礼，说：“感念舅父舅母的养育之恩。雨铃此行，若是日后不复能相见，还请舅父舅母多加保重。”
随后，她与木玄、尹柯，一同从王府后门上了马车。
雨铃和木玄共乘一车。尹柯负责驾车。
这是雨铃印象中第二次坐马车。第一次坐马车，是很久很久之前，舅父派人把她接来韩府的时候。
马车渐渐行远了，雨铃开口发问：“所以，大人带我走，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木玄笑了笑，回答道：“因为你长得同我已故的妹妹很像。”
雨铃愣了愣。
只是因为长相相像，圣上就这样轻易收她做义女？
雨铃有些怀疑。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打量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此前在宴会厅遇见时，灯光灰暗，看得并不真切。
木玄的眼睛一下子就吸引住雨铃，细细长长，好像狐狸一样。雨铃看得出了神，总感觉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看什么？”木玄发现了雨铃直愣愣对着他的目光。
雨铃被这样一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目光转去了别处。
“太子殿下，我并不懂得宫里的许多规矩，您能给我讲讲吗？我害怕一不小心犯了错误，让其他人也受了牵连。”过了很久，雨铃低着头，小声发问。
“你如今是父皇的义女，是一国公主，不久会有专门的引教宫女来教你宫里的宫规的。而且，你叫我皇兄就好，无须叫我太子殿下。”木玄看着雨铃小心翼翼地神态，心中隐隐作痛。
他清楚地记得，以前，雨铃在他面前任性的样子：抢他的果子吃，看了他的新奇物件都会追着讨要了去......
现在，她居然问个问题都这样小心翼翼。
“你可曾读过书习过字吗？“木玄发问。洵儿出宫之前，就已经跟着先生读书习字了，只是不知道洗去了记忆后，对这有没有影响。
“我跟着舅父舅母给表弟表妹请的教书先生学过识字，先生说我学得快，就让我看看他的书，也看过些许古文。”雨铃回答。
“回宫后，父皇和我会为你请先生，继续教你读书，还会有别的人，教你音律弹琴。”木玄早就考虑好了这一切。
“有劳太子殿下...有劳皇兄了。”雨铃还是不适应这样的称谓。
和太子殿下已故的妹妹长得相像？雨铃心中虽然疑惑太子的妹妹是怎么去世的，最终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她害怕戳了太子殿下的伤口。
“对了，回宫以后，你得改个名字。”木玄突然想起来，不能让洵儿自己暴露了身份。
“为什么呢？”雨铃不解。
“你的来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不仅对你，对韩大人，对你从前接触过的所有人都是个危险。”木玄解释道，“我和父皇已经为你做好了新的卷宗，为你安排了新的身份。你无父无母，在街边乞讨，无意中救了落水的我，这才被带回宫里。这是你的新身份，一定要记牢。”
“那我叫什么名字呢？”雨铃追问。
“你随父皇和我姓，名字单一个‘洵’字，叫作木洵。”木玄早就打算好了，既然要让别人相信自己带回宫一个缪洵的替身来疏解心中苦闷，名字与缪洵相同则更让人信服，“如若有人问起里，你就说原先流浪时，你并没有名字就行。”
“我记住了。”雨铃把刚刚木玄交代的事牢牢记在了心里。
“你先睡一会儿吧，离永安城还远。”木玄建议雨铃先睡一会儿。
雨铃点点头，斜倚着马车，睡了。
不一会儿，木玄就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木玄轻轻把马车里备着的被子盖在雨铃身上。
木玄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的打量过洵儿了。
她长大了，快是个大人了。
从小这个丫头就吵着闹着要学些琴棋书画，当时她年纪尚小，并未曾给她请过老师。本来打算着过了七岁生日为她请先生，却赶上了武阁兵变，从此被送出宫去。
这些年欠洵儿的，一定要补上。木玄在心里告诉自己。
雨铃睡眠浅，隐约听着人声嘈杂，便坐起身来朝马车外看去。
虽然已经是晚上了，可是前方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集市上热闹不已，有许许多多她从没见过的玩意儿。
这番繁华的景象，还是雨铃第一次见。
她忍不住拽了拽身边木玄的袖子，小小声地发问：“皇兄，前面，便是永安城吗？”
第十一章 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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