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叫什么名字”

　　雨铃和阿红来到会客厅的门口。门没有上锁，方便第二天一大早佣人们就来收拾。阿红走在前面，“吱呀”一声，轻轻推开木门。

阿红探进脑袋左右环顾了一圈，确认没人，扭过头给雨铃打了个手势，两人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进入。

这天夜里没有乌云遮住月亮，月光明晃晃地照进会客厅。借着月光，雨铃看清了当晚宴会的盛况：每个人的座位上都有十多个菜，而且分量很多，盛得很满，有的客人座位上有的菜还没有开动，尖尖的像一座小山；桌角都摆着三块酥糖，大部分客人一口没动，或者只吃了其中一块，咬了一两口。

雨铃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伸手就要去拿离她最近的一桌客人完好的三块酥糖。阿红见了，轻轻打了雨铃的手一下，把头凑过来，压低嗓子，悄声说：“你傻呀，一桌上三块酥糖都没了，肯定能被人看出来。把桌子上已经动了一口的酥糖拿一块，让别人以为客人爱吃，带回房一块。”雨铃点点头。阿红继续说：“那些一块没动的桌子上的，把其中一块的包装纸拆开，包装纸留下，糖揣在我带了的这个小布兜里。一个桌子上少太多会被人看出来。”

雨铃和阿红两人分工，雨铃从正门开始，阿红从后门开始，两人一个桌子一个桌子地走，各拿掉一块酥糖。

这酥糖真多呀，雨铃的小心脏“砰砰”直跳，想象着出去之后，这么多酥糖够吃多久。这里有将近三十个座位，每块座位一个，就是三十块酥糖，她和阿红一人能分到十五块！往日里半块酥糖就够她吃一个多月两个月了，这么多酥糖，大概可以吃两三年吧！这么久，酥糖会不会坏了呀？要不今晚出去她就吃掉个四五块？

雨铃咽了咽口水，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不再去想自己怀里的酥糖。她怕自己待会儿就忍不住，坐在会客厅的大殿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座位上的山珍海味，也让雨铃垂涎。她看到桌子上的红烧鱼、红烧肉和糖醋鲫鱼，还有青菜笋尖肉丝的清汤，口水都要流下来。

反正也没人知道，我就偷吃一点吧。雨铃心中暗自打算。

按道理，雨铃此刻坐这的是全宴会厅身份最高的座位，可是这位身份最高贵的客人不知为什么，菜却没怎么开动，只有青菜汤被喝的差不多了，其余的都没怎么吃，好些菜压根儿没动，三块酥糖也完完整整地摞在桌角。雨铃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鲫鱼丢进嘴里。

真的，太好吃了！雨铃感受到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一点一点地化开来，这样的享受与快乐简直要把她融化了。她只吃过几次舅父舅母吃剩下的糖醋鱼，与其说是鱼，倒不如说是鱼骨架。舅父舅母吃得很干净，要用小竹签仔细地找，才能剔下一两口鱼肉。拿些碎碎的细肉根本尝不出个什么味道，还不如糖醋酱拌饭来得香。

还有红烧肉，雨铃也夹了一小块。油油的，有一点点腻，但是吃在嘴里真是太香了。这样的肉只有过年的时候，舅父舅母会在下人的碗里，一人摆上一块。一块肉一口就吃完了，往往咽下肚之后，雨铃才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多嚼几口，多感受一会儿红烧肉的滋味儿。

雨铃真想时间就停在现在，她就一直在大殿里，吃着糖醋鱼和红烧肉，还有数不清的酥糖。也不用烦心做不完的女工、洗不完的衣裳，也不用害怕扫不完的地和舅父舅母突如其来、不讲道理的斥责。她就希望可以一直待在这样的月光下，也没人找得到她，也没人看得见她。

雨铃看看不远处的阿红，她也正在偷吃客人剩下的菜。阿红不像雨铃，拿筷子一筷子一筷子地夹了吃；她急吼吼地直接上手去抓，吃完还要舔舔自己的手。宴会厅此刻安静极了，阿红“吧唧”嘴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雨铃看着阿红的样子，“嘻嘻”笑出了声。阿红也发现了雨铃投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大快朵颐。

两人肆无忌惮，吃得忘乎所以。雨铃最初抱着“只吃这一小口”的想法拿起筷子，接着不断地告诉自己“再吃最后一块就放手”，到此刻，她已经感觉自己的胃胀得厉害，却还是不忍心丢下手里的筷子。

这样的美食，一辈子能有几次机会享用呢。

两人吃得正开心时，大殿正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雨铃慌了神，朝阿红看过去。

阿红连手都没来得及擦，就往桌子下面钻；雨铃见状，抛下筷子，也学着阿红，钻到桌子下面。

正门被人推开。

“恐怕是绳子断了，这几天先将就一下，回去之后再找匠人重新编一根挂绳。”

“殿下也真是不小心，这都能弄丢。您今个儿最好找着，不然回去之后被陛下知道了，不仅您免不了一顿臭骂，我们都要跟着被责罚。”

这对话声是两个青年男子的嗓音，估摸着是主子丢了东西，侍卫陪着回来找的。两人应当是提着一盏灯笼，隐隐能看见光亮。

灯笼里摇曳的火光一跳一跳，让雨铃的心也跟着忐忑。

雨铃心中暗暗祈祷不要是自己趴着的这个座位。

天不遂人愿。脚步声离雨铃越来越近，雨铃吓得在桌子下面抖起来。

“谁！”侍卫像是看出了桌子的异样，大喊一声。

这时阿红的声音传来：“两位大人，奴婢是韩府的丫鬟。今日晚宴时，和一位妹妹今日在大殿里陪侍。这位妹妹的贴身物件丢了，我们怕明早被别人捡了去，所以夜里来寻。”

阿红抢先一步爬出座位，趴着大声喊道。

“你那位妹妹在哪里？”还是刚才那个侍卫在说话，声音冷冷的。

雨铃慢慢爬出桌子，浑身发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那你们找到东西了吗？”被侍卫叫作“殿下”的男人开口了。

阿红走过来，摘下雨铃的腰牌，双手呈给两个男人：“正是这块腰牌。这位妹妹的母亲去得早，只留下这一块腰牌，妹妹心急，奴婢二人才深夜潜入这会客厅，冲撞了两位大人。还请大人海涵。”

阿红一向脑子灵活。她知道雨铃有这样一块腰牌，刚刚两人进门时，她就瞬间想好了说辞。

可是阿红没料到的是，侍卫看见腰牌，仿佛受了什么很大的惊吓，一把夺过去夺过去，递给他的主子：“这腰牌也敢说是你们的？真是吃了熊心...”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那个男人打断：“尹柯！你过来！”

叫尹柯的那个侍卫急忙转过身去。

“你仔细看看这块腰牌，”那位殿下压低了嗓音，悄声说，“这不是我的腰牌。”

尹柯伸手拿过腰牌。的确，这腰牌正反都是光面，殿下的腰牌上是刻了殿下名讳的。

两人面面相觑。

“你这腰牌，是从哪里来的？”那位殿下发问了。

“是奴婢的母亲留给奴婢的。”雨铃带着哭腔说。

“你母亲是什么人？”殿下追问。他的语气里有些急迫。

“奴婢不清楚，奴婢记不清了。”雨铃被吓得小声啜泣，上气不接下气地回话。

“那你父亲呢？”殿下的语气不知为什么缓和下来。

“奴婢不记得了。”雨铃用袖子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泪，继续说，“我爹娘都死了，我七岁就到府上来，我记不清我爹娘了。”

两个男人一下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