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十年而已

　　在修炼一途上，姜瑶从来都是严肃对待，她不允许姜小丛有分毫的歧途异想，所谓的欲修身先修心。

看着顽劣的孩子逐渐变得沉稳，姜瑶也有了一丝成就感，可惜好景注定不长，她还没见证姜小丛修为有成，在一个静谧的夜里，从黄泉传来了来自本体的呼唤，就让她不得不暂时作个告别。

这夜，风轻云淡，古树下的少年睡得正香，姜瑶静悄悄的走了。

这一次，就连昆仑山的守护神兽陆吾也不知道黄泉之下发生了什么。

而姜瑶分身的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一日两日过去，三天五天飞逝，苦了孤独在蟠灵木下的姜小丛。

姜小丛试着逃跑，却被一种本能束缚，无法离开蟠灵木，赐给他生机的蟠灵果还不想，也不能少了母树的给养，蟠灵果想活下去，姜小丛反抗不了。

有的时候，姜小丛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遭遇的厄运，兄妹的生离死别，还有稀里糊涂度过的年年岁岁都是梦里的虚无，只要梦醒就能忘掉一切。

只是每逢夜里清醒，拂面的风，灿烂的星河，以及远方的山起山伏，都在提醒着他，眼前的全是真实。

没人可以对话，于是自言自语，没有期盼，那就反反复复的念着他唯一的亲人，总有一天可以去找她。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鹤去雁归，斗转星移，这一过，便又是六年之久。

直到有一天，一只庞大的黑虎怪物出现在了姜小丛的面前，俯视着他。

陆吾张开了獠牙大口，清晰的吐出了人言：“蟠灵已成，因果变迁，你可以离开了。”

这个成长缓慢的少年，如今神情呆滞、眼中无光，缠在身上干巴巴的破烂兽皮裹了一层泥，又挂了一层落叶，听到了耳边的声音，他许久后才抬起头来，望着陆吾，口齿不清的说：“离开？我……可以了？”

与姜瑶不同，陆吾对于姜小丛没有多余的感情，也就无所谓回不回答，但它无数次听到了姜小丛的自言自语，是以多多少少的了解了一些姜小丛的事，于是眺望日出方向，说道：“如果你想去中原，那么下山后一直向东即可。”

忽然听见念过了千百遍的字，姜小丛似有所感，也看向了东方，口中喃喃道：“中原，小……叶。”

姜小丛对昆仑山没有留恋，他难以感受到这座山的美好之处，一成不变的景，画地成牢的光阴，回想在昆仑山上蟠灵木下的日子，他甚至想不起值得一提的经历，只是活着，就这么过来了而已。

姜小丛也不知道姜瑶的去向，再生再造之恩还未报答，他只能先去找到姜小叶再说。

事实正如陆吾所说，蟠灵木对姜小丛的束缚完全消失，再也阻挡不住他离开的脚步。

昆仑山从来不是妖魔横行的地方，即便是神州洪荒时的大战，也从未将战火烧到昆仑山，危及神州龙脉的事，诸多强横的隐世妖族不会允许。

但凡是富庶之地，除了充裕的天地灵气，必然也有河川在旁，因此不止龙脉灵气为万物所需，水脉也是必争之地。

从昆仑山往东北四百里，槐江自古便是稀罕之处，妖族不战之地，傍水之山中就有许多闻所未闻的强大妖族。

姜瑶作为人族历史的见证者之一，曾有趣的评说过“千年荆涂山，万载昆仑丘，亘古槐江乱之源”，便是说槐江亘古便存在，谁都想占为己有。

脑袋放空的过了太久，姜小丛什么也没多想就下了山，当真正的离开了昆仑山，他心里的隐约不安化为了现实，现已无法汲取蟠灵木的灵气，活着所需的力量得靠他自己获取，姜小丛这才回想起作为一个生灵的基础，渴了要喝，饿了要吃。

昆仑山内外光景当然是天壤之别，凄凉的荒野，悲风阵阵，连空气都是一股枯朽的气味，又怎么比得上山中的四季如春。

想到前一刻还身处仙境，姜小丛很快悟到了什么叫往前寸步难行、后退海阔天空，但他的后退，却注定回不去了，昆仑山的护山结界将他挡在了外面，云遮雾绕中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了。

昆仑山与槐江槐山确实震慑方圆数百里之地，让这广阔的一带少有妖兽出没，也是因为如此，野兽成了附近的霸主，狼熊虎豹、蛇蟒毒虫格外猖獗，也有蛮族部落在此生存，起伏的山丘更有危险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姜小丛第一次直面了大荒的残酷，即便没有妖兽的存在，稍不留神也会引来野兽的猎杀，从昆仑山外的荒原开始，他遭一群恶狼追了几天几夜，途经沼泽地时又差点被巨蟒缠上，在狭缝里艰难的苟生，也幸亏他的体质今非昔比，从八岁孩子蜕变成了身手矫健的青年，拼命跑起来躲过了多次围捕，否则早进了狼蛇之腹。

饿了扒树皮吃草根，渴了找水洼，已被孤独磨去心智的姜小丛活像个野人，哪里还能想起姜瑶教的东西，只记得往东边跑，不停的跑。

昆仑山向东，有相依相靠的双子之山，西面名荆，东面名涂，并称荆涂山。

荆涂山也算是大荒之中的一方宝地了，植被资源应有尽有，龙脉过处，淮水为伴。

有传说称，洪荒时期，人族共祖风甫羲与风女希领导人族于乱中求生，后来在荆涂山立足生息，才有了人族的延续，至今已过千年有余。

荆涂山或是先祖风族的正统传承地，有着神秘而古老的历史，此言非虚，当世山中的确还存在一个风姓的部落。

荆山与涂山完全是不同的地域，东面涂山有人族部落修生养息，而西面荆山则被狐妖一族占领，两族相安无事的划地而治，起源恰好可追溯到千年前。

逃亡了多日，姜小丛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视野所见一如之前，贫瘠的土地，枯朽的山峦。

但就在这样噩梦般的天空下，姜小丛奇迹的听见了说话的声音，远远的叫喊，以及，呼啸的破空之声。

扑的突然一声，一道大力从背后传来，震得姜小丛站立不稳，一截石制的矛头从肋间穿过，带起血的涌出，斜向没入了地理，

沉重的长矛从天而降，透过了姜小丛身体，将其钉得不能动弹，只有血在不断顺着木柄流下。

连日的疲乏劳累与饥肠辘辘趁着这停顿的时刻，一同向姜小丛袭来，再有忽如其来的伤势，血的流失，他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意识变得模糊。

长矛抵着姜小丛的腹部，致使他无法倒下，矛头矛身被染红，淡淡的血味散了开来。

“扎到了一个人，快来。”

“没见过的，他在这里干什么，快看看他是不是妖物变化的。”

随着越来越近的说话声，似乎有一个接一个的人影围了过来，在被做些什么之前，姜小丛先一步彻底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