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二姐的后事，我们又在煤炉上烤了烤火，因为二姐身上染了病，所以我提议大家用酒洗洗手。
隐川与广林同属通州府，本离得不远，但这些事情下来，本来当天晚上就能赶到的路，硬是被拖到了第二天。
我们到柳家时是正午，雪停了，但是晴冷晴冷的。
柳家的房子很是气派，大眼一看全是青砖红瓦，但却和古装剧里常看到的那种不太一样，里里外外都是四四方方的，像个大号的四合院似的。
我们刚一赶到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被带到了北院，也就是老爷和夫人的居所。
北院由迎松堂、宁安居、老爷书房还有几间厢房组成。迎松堂位于正中间最是气派，是会客地点，书房在迎松堂的旁边，宁安居是卧房，和其他厢房一起都位于后院，但比其他几间厢房都要精致宽敞。
我们到时，老爷不在，只有夫人正坐在迎松堂的檀木椅上。
我余光瞟了一眼，夫人看上去有40岁左右，长相端庄大方，身着梅染的素娟大袖衫，打扮的很素净。夫人端正的坐着，如同看一群蝼蚁般垂眸看着我们，看上去颇具威严。
赵管家提前跟我们说过，初次见夫人要跪拜请安。我虽然讨厌古代的繁文缛节，但也没办法，不得不遵守。
“夫人，敬请康安。”我们几个一同跪下齐声道。
“起来吧。”
我们一同起身，低着头不出声。
“抬起头来。”
我们应声抬头，但目光还是不能向上瞟，赵管家路上说过，盯着主人看不合规矩。
夫人还是静坐在那里，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们。
过了一会儿，她的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
“那个穿青色披风的，你叫什么名字？”
“秉夫人，我叫林四娘。”
夫人面色有些不悦，赵管家见状赶紧上前小声提醒我：“夫人面前不能自称我，要自称奴婢。”
不是，红楼梦大观园里丫鬟都自称我，这柳府的规矩怎么这么多？
算了先照做吧。
我赶紧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跪下：“是奴婢僭越了，夫人恕罪。”
夫人瞟了我一眼：“起来吧。”
“你这件披风是哪来的？”
“回夫人，是奴婢的母亲留给奴婢的。”
“太过招摇，以后不许再穿。”
她这样子让我想起高中班主任说不穿校服的就不要进学校了，那股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身旁的其他女子穿的都是粗布麻衣，只有我穿着青色绢面披风，在夫人的眼里应该是不合规矩的。
“是。”
一件衣服而已，不穿就是了。
夫人把我们都打量了一遍，也问了问我们的基本情况，包括姓甚名谁，家庭情况还有读没读过书之类的。
得到的答案几乎一致，来到这里的都是家里贫困，不识字的女子。
这个环节过完我的腿也站酸了，本以为该结束了，没想到她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赵管家身上。
“吉祥，这次去买奴才，我只给了你五日期限，你却用了七日，怎么回事？”
夫人对赵管家虽叫的亲，但眼神还是和看我们一样冰冷。
赵管家赶紧跪下请罪：“回夫人，是奴才办事不力，请夫人恕罪。”
“前几日下雪路途艰难我理解，但柳家有家规，若给你例外，此后下人们必生出惰性。就罚你跪在外面4个时辰，以示惩戒。”
天呐，说罚就罚呀！4个时辰，8个小时！外面刚下过雪，地砖湿冷，跪4个时辰腿不得废呀。
而且这次迟到也有我的原因，要不是因为二姐的事，可能也不会迟这么多。
“夫人，不是这样的，这次迟到是因为奴婢的家事，求您宽恕赵管家吧。”
夫人严厉的瞪了我一眼：“主人没问你，你怎能插嘴！既然你要求情，那你就与他一起跪吧。”
我的天，这是什么逻辑？我服了。
这情况，我也不敢再辩解了，只能遵命。
我们一同跪于正门一进来就能看到的陶朱公像前，只要在府里的人都能看到受罚的我俩，这要搁现代这种感觉叫社死。
我听见路过的人嘀嘀咕咕，大概是说我怎么来的第一天就被罚了之类的。
我真的怎么也没想到我在柳家的出场是这样的。
表面上我默默的低下了头，实际上我已经开始思考换个星球生活了。
“别难过了，夫人平日里不这样儿的，她今日如此严厉，恐怕是因为你们是第一次来，她想立个威而已，以后就好了昂。”
在这种气氛下，听到赵管家的东北口音，突然让人感觉有种莫名的喜感。
合着他以为我低头是因为伤心呀。
我笑了笑：“没有，我不伤心，我只是有些羞愧，毕竟才第一天就被罚了嘛。”
“没事儿，仆人受罚是常事儿，在这儿可能有人多看两眼，但绝对不会笑话你的。”
我点了点头：“谢管家教诲。”
“哎别别别，这一套话都是说给主人们的，那是没法子，你不这劲儿说，他们可要命嘞。咱普通人就用不着这样儿了。”
“那我也得谢谢您，谢您帮我处理二姐的后事，谢您在我情绪激动乱说话的时候没有怪我，也谢您在夫人面前揽下来迟到的罪过。”
他肉肉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哎呀这有啥好谢的，再说了，迟到也不全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有几个女子不信自己被卖了，我又随她们回了趟家，也不会迟到。这说到底还是我的主意。”
“这是您的主意？不是主人的授意？”
“对呀，所以才会迟到呀。”
赵管家这么人性化的吗？看样子是个好管家，可是他与这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不禁让我好奇这是为什么？
“那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轻叹了口气：“因为我觉得那些被买卖的人着实可怜，我不喜欢繁文缛节，也不在意啥高低贵贱，要在我的家乡根本就妹有这些。”
他的家乡？东北吗？这个时代的东北思想很开放吗？
“那您为什么不回家呢？”
他又叹了一口气：“太远了，回不去呀。”
也是，这个时代车马很慢，从隐川到东北估计得走好几个月吧。
“那您当时为什么要来呢？来得怎么就走不得了？”
“哎我也不知道。”
他想必是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了，用一句话岔开了话题：“你跪的难受不？”
“哦，我穿的厚，没事。”
我意识到我刚刚可能问的有点多了，可能涉及到了他不愿回答的问题，就不敢再多说了，就此陷入了沉默。
时间过了不知道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我的腿也快跪的没知觉了，我们两个人都蔫了吧唧的。
突然，一个声音传入耳膜，刺激了我的大脑，是一个清脆的男音。
“吉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跪在这儿？”
听到这声音，赵管家立刻拱起身子道：“回少爷，我们二人犯了错，夫人命我们在此思过。”
想必这个就是柳家公子柳程言了吧，听赵管家说他性格还不错，但谁知道呢，还是谨慎些为好。
我全程不敢抬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拱着身子学着赵管家的样子说了句：“少爷安康。”
柳程言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这位姑娘以前不曾见过，可是新来的？”
“回少爷，奴婢今日初到府上。”
“初到府上啊，那挨罚就不稀奇了，母亲最喜欢搞杀鸡儆猴那一套了。”
合着我就是那只可怜的鸡呗。
“夫人杀伐果断，奴婢甘愿受罚。”
甘愿个der
不过如今寄人篱下，奉承几句能少些麻烦。
本来一直跪着就已经很难受了，现在又拱着身子低着头回话，我的脖子也开始酸了。
“你抬起头来，让我认认脸吧。”
正好我脖子酸了，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我赶紧直起身子，抬头看向他。
柳程言生的细白瘦高，确实是面如冠玉、眸若含星，的确有成为少女们梦中情人的资本。
不过我可是12G冲浪战士，在网上什么样的帅哥没见过，还不至于被他迷倒。
我抬眸的那一刻，刚好有一阵风吹过，吹乱了我的头发。我下意识拨开发丝看向他之时，发现他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喉结也下意识的上下滑动了一下。
我长的有这么令人震惊吗？还是说我现在的样子十分憔悴，把他吓到了？
我赶紧笑了笑掩饰尴尬，他也马上反映过来，把目光撇了过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额，你叫什么名字？”
我欲低头回话，他却阻止了我：“不必弯腰低头，直起身回话即可。”
“回少爷，奴婢贱名林四娘。”
“林四娘？这算什么名字？你没有大名吗？”
“回少爷，奴婢大名就叫林四娘。”
在我们村里，大多数人没什么文化，若是男孩还有可能找人取个名字，女孩就直接随便叫。村里叫二妮、四娘之类的女孩一抓一大把。
“来了柳家，不如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吧。”
“奴婢不敢。”
我穿个绢布披风都被夫人说招摇，要是进府第一日就被少爷赐名，指不定又要惹她不悦呢。
“没关系的，很多丫鬟的名字都是进府后新取的，要是不取新名字，这府上指不定有多少个四娘呢。”
“好吧，那奴婢能否斗胆请求自己取名？”
“哦？府内还从未有过丫鬟自己取名的，那你不妨取来听听。”
“奴婢想取名为林朝朝。”
“朝朝。诗经云，朝朝辞暮，尔尔辞晚，碎碎念安安，为祝福之意，是个好名字。”
我赶紧对他磕了一个：“谢少爷。”
“免礼吧，地上如此寒凉，你也跪了这么久了，起来吧。”
赵管家轻咳了一声，少爷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也跪在地上，“你也起来，你们都起来。”
他是少爷，少爷的命令不能违抗，可是夫人的命令也不能违抗啊，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
他见我迟疑，又补了一句：“母亲那边我会去说。”
那就更不行了呀，今天被罚这都是小事，若是夫人知道了少爷为我求情，误以为我刚来就撺掇少爷反对她，那麻烦就大了。况且柳程言还未娶妻，若是和他走的近，被人以为我勾引他，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谢少爷体恤，但奴婢自知有罪，自愿在此思过，请少爷莫为奴婢求情。”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算了，我先回房了，你好生保重。”
少爷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便与身边的小厮一同走了。
第三章:出师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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